聊斋故事:夺命怪梦
福建文士曾士廉满腹才学,诗词歌赋俱精,文名盖八闽。这一年,他进北京城赶考,高中二甲进士第五名。https://p3-sign.toutiaoimg.com/tos-cn-i-qvj2lq49k0/ec7d849fdea54b83a760f3918133e631~tplv-tt-large.image?x-expires=1970563858&x-signature=YtALCUOq9RJbuvJZmXXrH0Ux0dc%3D
那么二甲进士是什么东东呢?我简单讲一下,古代读书人先过本县本府的考试,考过了称为秀才。秀才国家包食宿,见官不拜,家里免税免役,就是很牛逼的存在了。三年后,秀才们集中到本省省会参加考试,考过了叫举人。举人不得了,人们都得称一声举人老爷,举人能直接当官,叫做大挑入仕,最少也能当个县太爷。
三年后,这些牛逼哄哄的举人们,坐着国家免费提供的马车,叫做公车,从全国来到北京礼部参加考试,这叫会试。会试那叫一个严格,每次从全国六七千举人中,选出三百人。这三百人那是精英中的精英,都是人尖子。
皇帝佬看到这三百人,心中喜欢,于是亲自考试他们,称为殿试。殿试前三名叫状元榜眼探花,称为一甲。第四到第十名叫二甲,十一名到三百名称为三甲。然后这一帮人都去翰林院,学习三年,然后分配到中央各部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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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士廉高中进士,万分高兴。这三百进士,参加完皇上赐的御宴后,聚在一起聊天。这中间,有人说起西山大觉寺门口有个算卦的,算的是神准无比。高士廉一听来了兴趣,就和几个同年的进士好友,商量着去算卦。
第二天,高士廉和三个进士好友,意气洋洋来到大觉寺算卦。那算卦的要了高士廉的生辰八字,闭眼推算一番。高士廉摇扇微笑问:“我此生有蟒袍玉带之分吗?”,算卦人推算完了正色说:“恭喜先生,何止蟒玉,君有二十年太平宰相之分。”,高士廉一听哈哈大笑,得意万分。
正在他们算卦时,忽然雷鸣电闪,天降大雨。这四个新科进士,没有带伞,手足无措,只好跑进大觉寺大殿避雨。
他们狼狈地跑进大殿,只见殿里有一个老僧,深目高鼻,形容古怪,正坐在蒲团上打坐。进士们进门纷纷顶礼老僧,那老僧并不还礼,略一举手,接着打坐。
那三个进士纷纷向高士廉拱手,以宰相贺士廉。士廉心气殊高,洋洋得意地指着他仨说:“某为宰相时,推张年兄为南抚,二位兄为尚书。家里中表亲戚为参军游击,我家看门老苍头,亦得小把总,于愿足矣。”,众人一听大笑。
外面的风雨越来越大,几个人倦伏殿中榻上,不觉睡去。
忽然,有两个宫中侍卫,拿着天子手诏,召曾太师入宫商量国事。
曾士廉不疑有他,疾趋入朝。天子见了士廉,虚前席以待,询问国事,温言良久。然后命朝中三品以下听其黜陟,不必奏闻。又赐蟒袍一袭,玉带一条,名马两匹。
士廉穿蟒袍围玉带还家,家里已非旧所居地。只见雕梁画栋,殿宇嵯峨,极其壮丽,他亦不知道为何如此。站在家里拈须微呼,下面应诺如雷,奔走如飞。
接着,公卿云集而来,进献海物珍宝,作揖磕头者挤满大厅。公卿王爷来,笑迎出门,侍郎来,略一举手,下此者,微微点头而已。
接着,王公送女乐十人,都是天姿国色,技艺超群。其中最美者二人,一名仙仙,一名袅袅,这二人最称士廉之意。平日里,听音乐,抱美女,遍尝山珍海味,快活似神仙。
一天,偶尔想起寒微时,老家士绅王子良曾周济我,我今步入青云,他还蹉跎仕路,何不一援手。第二天早上一章递上,荐为御史大夫,即奉旨意,立即擢用。又想起郭太仆曾睚眦我,这岂能忍,立即传吕给谏陈侍御,授以意旨。越日,弹章交至,郭太仆立即奉旨削官而去。于是恩怨了了,颇称快意。又偶出郊外踏青,有醉汉误闯卤簿,立即绑送京兆尹,当堂打死。于是富户皆畏其势,争献良田,士廉从此富可敌国。
不久,仙仙袅袅都病死。士廉朝夕遐想,忽然想起寒微时东邻富家女绝美,曾想纳为妻室,但贫穷不能为,现在我发达了,岂能放过。于是派出干练之仆数十辈,直抵其家,随即,用轿子抬回府中。士廉一看,比当年还要艳美,于是大喜纳之。自顾生平,于愿已足,志骄意满。
一天,忽然有龙图大学士包拯上书,弹劾曾士廉是误国奸臣。士廉闻听,大惊失色,如冰水贯顶。幸好皇上优容,留中不发。接着科道九卿,纷纷上章,弹劾曾士廉。那些称门生者,称干儿者纷纷翻脸,攻击士廉。接着奉旨抄家,充军云南。儿子做平阳太守,已派人拿问,士廉听讯,惊慌失措。
旋即有武士数百人,拿剑操戈,直闯内寝,锁拿曾士廉和妻儿老小。又见数十民夫,搬运金银财宝,金银数万两,珍珠数百斛,各种金银玉器宝物数千件,都是平生积累,全部运走,搬运一空。又见美妾数名被掠走,披发娇啼,玉容失色,士廉悲火烧心,愤不敢言。接着武士封锁所有房屋,立斥士廉一家上路。
武士牵绳,士廉夫妻吞声上路,路上士廉请求坐车行走,被痛骂拒绝。走了十里,士廉妻足弱欲倒,士廉时时用手扶引。又走十里,已疲累已极,忽见前面高山,直插霄汉,自忧不能登越,夫妻相对而泣。监者狞目怒视,高声叫骂,不容一停。
夫妻相扶,拼命而行。爬到半山腰,妻力已尽,无法行走,泣坐路边。士廉也坐下休息,任凭监者痛骂,鞭下如雨,不再行走。
忽然,旁边松林中一阵吆喝,闯出来一群土匪,手持刀枪,跳踉而至,监者一见,狼狈逃窜。
土匪围过来,士廉长跪哀求道:“我们孤身被贬,身无分文,求大王饶命。”,那群土匪怒目宣言道:“我们都是你这奸贼所害冤民,只求斩你头,别无他求。”,士廉怒道:“我虽有罪,是朝廷命官,賊子何敢尔?,土匪大怒,挥巨斧猛砍士廉,顿时人头落地,一命呜呼。
接着有两鬼过来,锁拿士廉而去。不久进一宫殿,有狞恶王者高坐殿上。士廉被带到殿里,跪在案下,匍匐听命。那王者拿起文书,才看两行,大怒道:“此欺君误国大奸臣,宜置油鼎。”。殿中万鬼群和,声如雷鸣。接着有群鬼抬油鼎来,高有七尺多,四下堆积木炭,点火烘烤。一霎时,大鼎烧的腿耳通红,鼎中油液翻腾,油烟四起。曾士廉吓的颤抖哀号,窜逃无路。
有巨鬼过来,一把摁住士廉,左手抓头发,右手提脚,一把扔进油鼎内。
曾士廉觉得滋啦一声,身随滚油上下翻滚,皮肉焦灼,痛彻于心。沸油入口,煎烹肺腑,直求速死。
炸了不知道多久,巨鬼用铁叉叉住曾士廉,扔出鼎外,仍跪在殿下。
王者检视册籍,又怒道:“倚势凌人,合受刀山狱。”,巨鬼提之而去,来到一座大山前。山上纵横密布刀枪,上面已经有数十人挂在山上,穿胸破腹,呼号之声惨绝心目。
巨鬼二话不说,提起曾士廉,往空力掷。士廉觉的身在空中,晕然一落,双刀交刺于胸,刃透背后,挂于悬崖上,痛楚不可言状。半天后,身体沉重,刀孔渐大,忽然脱落,摔于悬崖之下,痛极欲死。
曾士廉接着跪在大殿中,王者命令主簿算他卖官鬻爵,妄法霸产几何。主簿算完报告说:“共计三百三十一万两。”,王者怒道:“他既积来,还叫他饮去。”。少间,鬼差纷纷扛金银来,堆积如小山。鬼差把金银放入熔炉,化为银水。群鬼过来,摁倒士廉,有人拿漏斗插口中,有人用大勺舀银水,灌入士廉口中。流溢则皮肤臭裂,入喉则脏腑沸腾。士廉活着时老嫌金银少,这回又患此物太多,整整灌了大半天,才灌完。
受完罪,王者命押去甘州为女。有鬼过来,鞭之令行。走了几十步,到一桥上,桥下流水滚滚,都是赤红色。那鬼差猛然一脚,把士廉踢落桥下。
士廉一惊,大声惊呼,忽觉遍体生凉,开目一看身已是婴儿,而且是女身。再看父母,身穿烂衣,面黄肌瘦,土屋内只有讨饭的罐子和木棍,心知为乞丐之子了。
士廉渐大,每日随父母沿门乞讨,整天肠鸣如雷,不得一饱。冬天寒风刺骨,衣不掩体,冻得浑身发抖。长到十四岁,被顾秀才买来做妾,从此衣食稍安。
顾秀才妻子悍妒,每天打骂士廉。稍有小过,就用烧红的烙铁烫身。好在顾秀才颇怜爱,稍自宽慰。
一天晚上,士廉刚睡下,东邻恶少年跳墙而入,开门进屋,逼迫士廉交欢。士廉想前生做孽已被冥罚,今生哪可复尔,于是大声疾呼,顾秀才和妻子闻讯赶来,恶少年翻墙而逃。
一天,顾秀才夜宿士廉处。士廉枕上喋喋,正自诉冤苦。忽然轰隆一声,室门大开,有两贼提刀而入,立砍顾秀才脑袋于床下,收括衣服金银。士廉蒙头团伏被底,不敢做声。既而贼去,士廉大惊呼。顾妻赶来,一看大惊,相对痛哭流涕。
顾妻怀疑士廉勾引奸夫杀良人,因此到县衙告状。那县官糊里糊涂判案,竟然严刑拷打士廉。士廉忍痛不过,屈打成招,被判凌迟处死。士廉被押在死囚牢中,呼天不应呼地无声,冤气扼塞,距踊声屈,自觉九幽十八狱无此黑暗。
士廉正在悲号,忽然霍然而醒。同游进士问:“兄梦魇耶?”,士廉睁眼一看,老僧在旁,仍在打坐。同游进士问:“日暮天晚,腹中饥饿,何久酣睡?”,曾士廉惨淡而起,老僧微笑说:“宰相之占验否?”,士廉大惊,跪拜求教,老僧说:“修德行仁,火坑中有莲花,老僧何知也。”。
曾士廉盛气而来,丧气而返,台阁宰相之想,从此淡了,后来入山学道,不知所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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