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dmin 发表于 2022-6-24 16:11:20

聊斋故事:还阳石枕

  书生白守敬运气不好,多年苦读,屡考不中,惹来别人暗中嘲笑。他心却未冷,仍然坚持苦读,静等开科,实现鱼跃龙门之愿。
  他如此执着,倒是苦了家中妻子孟氏,孟氏唤秋霜,出身普通人家,虽不懂书中奥义,却明白相夫教子的朴素道理。丈夫屡考不中,孟秋霜倒是没有因此嘲笑,只盼丈夫能就此醒悟,安生寻个营生,好让家中生活好起来。
  奈何白守敬并不这么想,事实上,他也没有别的本事,只知读书,肩不能挑,手不能抬,每天只知道子曰诗云。满嘴之乎者也,任你舌灿莲花,却也无法变出半两吃食,导致家中生活捉襟见肘,窘迫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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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上白守敬读书太痴,对别的事全不认真,更没有需求,导致夫妻二人成婚多年,孟秋霜竟不显怀。别人背后指指点点,孟秋霜有苦难言,只能默默承受。
  人的承受往往有极限,眼见丈夫年近而立,却毫无建树,妇人难免着急。虽不至于大吵大闹,平时也会唠叨嘟囔。白守敬读书没有天分,就连勤也无法补其拙,脾气却大。
  见妻子整日里嘴里埋怨,他心里烦闷,一怒之下,竟独自搬到荒野一方废弃古刹中居住,以此来获得安静。
  此古刹也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更没有人知道已经废弃了多少年,正殿中不见法身,就连旁边的四菩萨也早已经残破不全,墙上所绘诸般罗汉,如今只剩下斑斑点点,保存最好的,竟是门边矗立的哼哈二将。
  寻常人断不敢住进此处,此刹处于荒野,且荒废多时,周边栽种着四棵巨大的杜梨树,此时也都已经枯死,徒剩下巨大的树干,歪歪斜斜直刺天空,如同在四角立了四根扭曲的旗杆。
  院中荒草遍地,相互缠绕,也不知道是何品种的藤蔓爬在墙上,几近将墙面全部覆盖。可在这些荒草之中,又有一些四通八达的小道,看不出是被什么踩踏出来。
  平时有人路过,人们宁愿住在荒野之中,也不愿意到此间歇息,过路化子都不会选择在此院落脚,也只有白守敬这般的痴人,才会选择搬到这里面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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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独自搬进古刹,却苦了家中妻子孟秋霜。夫妻二人虽然成婚已经有十多年,然两人无有子嗣,年近三十岁的孟秋霜极有风韵,自有一番味道,一些人难免会暗中打些主意。
  此前白守敬在家,那些人不敢明目张胆罢了,如今他把孟秋霜独自留在家中,那些暗中窥视者不免蠢蠢欲动。
  就在他搬入古刹的第二天,就有个姓元的婆子找上了门。元氏上门,是约孟秋霜去同村郭员外家做针线。白守敬不事生产,家中生活极为艰难。孟秋霜觉得这是个贴补家用的机会,便欣然同意,开始随着元氏去郭员外家做针线活。
  对于这些事,白守敬全然不知,他就算知道了也不会管,在这个世上,除了功名,再没有任何事让他关心。每日里住在古刹中,多数时间用来读书,饿了便采摘些古刹四周的果实吃。有时候也会采摘边上的野菜熬一下,其中之苦,寻常人绝难承受,他却怡然自得。
  搬过来第七天夜里,约摸有三更天时,他被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惊醒。睁眼一看,发现平时黑暗安静的院子中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一些身穿绸缎的妇人带着婢女低声交谈,还有一些仆人打扮的男人在穿梭忙碌。这让他有些诧异,同时也不明所以然。
  此古刹地处荒野,平日里人迹罕见,此夜为何会突然出现这么多人?
  看他面带诧异站在门边向外看,那些带着婢女的妇人们掩嘴轻笑,还有婢女指着他喊呆头鹅。而那些仆人们则对他视而不见,仍然不停忙碌,仿佛他不存在一般。
  他看了半天,这才明白这些人在准备一场宴席,空荡荡的院子中支起了一张长桌,主座的位置坐着一个长髯中年人,脸膛通红,显得极为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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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一些人还在陆续赶来,这些人大多数都奇形怪状,有罗锅,有跛脚,有的干脆缺了一条臂膀,来了后便分坐于两侧。
  白守敬看得目瞪口呆,这些是什么人?他们为何会在这里举办宴席?
  恰好有个仆人从身边经过,他一步跨出挡在了此人面前,对着人家施了一礼说道:“这位兄台请了,在下白守敬,敢问座首是什么人?为何在此地举办宴席?”
  见他从殿内跨出,这些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那为首的长髯者更是抚掌大笑:“好,好啊!既然出来了,那便是朋友,何不一同入坐?”
  说罢,他从椅子上起身,到了白守敬身边,一把拉住了他的手,白守敬感觉他的手冰凉异常,想挣脱而不能,提线木偶般被拉到一个座位前坐下。
  长髯者看他脸上有惊惧和不解,便笑笑说道:“既遇见,也算是缘分。我乃黄七百,在此地住了多年,这些都是我 的朋友和仆人,大家闲暇时便聚上一聚,客人且安坐,等下还有好戏看。”
  白守敬听得懵懂,这人说他叫黄七百,这名字怎么透着怪异呢?尚在疑惑之间,人们已经基本将座位坐齐,穿梭不停的仆人们也将食物摆上桌,白守敬看得心惊胆颤。
  这都是些什么啊?鸡、蛙、老鼠、野兔,还有形状不同的虫子,看着便让他作呕。
  黄七百对大家热情招手,让大家不要客气,只管取用,看别人都兴高采烈取用,白守敬却一阵阵反胃,忍得很是辛苦。
  尴尬难安之际,突然有人诧异问道:“七百哥,为何不见嫂子?”
  正吃得开心的黄七百脸色阴沉下来,瓮声瓮气说道:“今日此宴,正为此事,把她带出来吧。”
  白守敬转头,看到两个弯腰驼背的老婆婆推出一个妇人,此妇人着黄衣,被捆绑得结结实实,脸上带着惊恐和委屈,眼中似还有泪水。
  正吃得高兴的众人瞠目结舌,全都呆呆看着黄七百,眼神里全是畏惧。
  “说吧,你都干了什么?为何会趁我不在时跟别人在一起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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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七百言语不重,却无端让人心里发毛,白守敬更是听得手心里全是汗,因为黄七百似带有无穷威压,让人喘不过气来。
  黄衣妇人眼中的泪终于滴落,哀怨说道:“你整日外出,对家中事不管不问,却还要疑心我,难道我便不能跟别人说话了吗?天可怜见,也仅仅是说话,你却疑到什么地方去了?”
  黄七百脸上稍显尴尬,接着便蛮横说道:“且不管我在不在家,你如此说笑便是罪,把她烧死吧。”
  有仆人开始在院里堆积柴禾,黄衣妇人全身瑟瑟发抖,肩膀不断耸动,悲伤难以自抑。
  白守敬听得腿直抖,这黄七百竟要烧死自己的妻子?真是岂有此理,她如果做错了事,也不该行此私刑,可笑这些仆人,竟如傀儡般言听计从。
  此时,仆人们已经架起火堆,然后点燃,也不知道为什么,众人开始变得兴奋,全都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黄衣妇人,那些带着婢女的妇人们更是冷眉横对,指指点点。
  有人带着黄衣妇人走向火堆,白守敬知道自己再不能这般看着,他突然大喝一声,两手掀起面前食桌。
  他突然动作,吓了众人一跳,大家惶恐之际,他已经到了黄衣妇人面前,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伸手从两个仆人手中拉过黄衣妇人,护在了自己身后。
  混乱的场面恢复安静,黄七百静静看着白守敬说道:“你不该管闲事,因为这会为你带来灾祸,你既然救她,那便跟她一起……”
  他的话尚没说完,寂静的夜空中突然响起一声猫头鹰叫唤,黄七百身子挺直,其它人也吓得僵直了身体。紧接着,这些人开始四散逃窜,由于太过混乱,有人将火堆踢开,火势蔓延,将这些人团团围住,黄七百也被火给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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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声声惨叫中,白守敬却带着妇人躲进了大殿中,眼看着外面的人身上着火四散逃窜,可不管这些人如何混乱,始终没敢踏入大殿半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渐渐安静下来,火也渐渐熄灭,空气中多了一股股焦糊味道。
  黄衣妇人面色苍白,眼睛不敢看残破的大殿内部,全身忍不住发抖自语:“你整日里不在家,自然会招来别人的觊觎,可你不思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反诬我勾搭别人。这才会招来今日之祸,可怜七百年苦修,一朝成空,又能怪谁?”
  白守敬听得如坠雾中时,黄衣妇人面色一正,求他送自己出大殿。
  白守敬带着她走出大殿,也不知道她从什么地方拿出块石头,此石头两边高中间低,如同一个枕头,郑重将石枕交给白守敬后,她说道:“今日之恩,无以回报,特送你此石枕,也算是还了你的恩情。”
  黄衣妇人说罢离开,白守敬这才发现天已经快亮了,朦胧天光中,院中荒草丛生,哪里有摆宴席的痕迹?又哪里有失火的样子?
  难道是做了个梦?可假如是梦的话,这怀中的石枕却是实实在在的。
  继而,他想到了黄衣妇人的话,她说黄七百整日不在家,却疑心她勾搭别人。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只想着读书,却冷落了家中娘家孟秋霜,她心中是否也如黄衣妇人般哀怨?
  如此想了一阵,天色大亮,他决定回家去,黄衣妇人的话却点醒了他,使他隐约明白了诸多道理,一味执着,平白失去了太多快乐,黄衣妇人的话犹如当头一棒,将他重重打醒。
  收拾起自己的书箱,将石枕包起来提着,迈步出了古刹,他却没有看到,在古刹院里荒草之中,散落着不少死黄鼠狼。最大的一只通体明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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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中后,娘子孟秋霜并不在家,走路太累,加上天热,他躺下休息。突然想到石枕,坐起从包袱中拿出,脑袋枕上去后,只听到里面传出呼呼风声,通体凉爽,妙不可言。
  如此舒服,眼皮渐渐沉重,将要睡着时,突然听到脚步声,只见孟秋霜脸色阴冷站在门边,边上站着元婆子,正在低声相劝着什么。
  突然,孟秋霜恼怒起来,压低声音说着什么,语速很快,仿佛是在训斥元氏。
  元氏悻悻而去,孟秋霜面带怒容关上门,在屋门前呆呆怔住,不知所措地看着屋中的白守敬。
  白守敬坐起,对着孟秋霜恭敬施了一礼说道:“昔日守敬太过执着,渐入虚妄之中,如今幡然醒悟,这么些年,苦了娘子了。此后,守敬定然会寻些营生,使娘子不再受苦。”
  孟秋霜泪流满面却又欢喜异常,继而,夫妻二人又抱头痛哭。孟秋霜抽泣说道:“夫君喜读,秋霜并不反对,然世间之路千千万,并不是只有高中才行,夫君一朝明白,秋霜欢喜不尽。”
  白守敬重重点头,夫妻恩爱,自不待言。
  白守敬做出了寻找营生的决心,孟秋霜也再没有去郭员外家做针线,自从白守敬回来,那元氏也再没有上门。
  然而如白守敬般,想寻个营生实在太难,寻常出力活他不能干也干不了,做生意又不会,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无用。幸好孟秋霜时时鼓励,才没有彻底放弃。
  孟秋霜不知道是什么导致了夫君醒悟,他独自外出住了几日,不知道怎么就想通了,还带来一个石枕。说也奇怪,此石枕白守敬枕上去就感觉呼呼生风,凉爽异常,极为舒服。
  可他让孟秋霜枕上去后却毫无异常,虽然十分奇怪,白守敬还是将石枕视若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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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过了几个月,天气入冬,有人来找,在七里外有户人家,儿子束发,需找个开蒙先生,他们想请白守敬去,所需之资不是问题。
  白守敬大喜过望,当即答应,遂开始每日奔波往来。
  一晃,他已经教了一个多月,时值隆冬,天寒地冻,出得门来的白守敬在村口碰到两个人。此二人跟他所去方向一致,三人同行,到了一处大河边。
  白守敬所在村子和教学的村子相隔七里,实际上就隔着一条河,如果直接渡河,只有一里路,平日里河水滔滔,需要绕路而行,这才多出来六里路。
  此时天气寒冷,河上结了厚厚一层冰。
  白守敬为人谨慎,就算是河上有冰,他也从来没有沿冰而过,总是绕路行走。今日还有两人同行,他们强烈建议沿冰过去,为首一人还在冰上连连跳动,以示冰层厚实,别说走人,就算是过辆牛车也断然不会出事。
  白守敬见状便答应了,一来因为河上的冰的确很厚,二来有两人同行,料来不会出事。三人便说笑着踏上了冰层,向河对岸走去……
  自打夫君醒悟后,孟秋霜每日都非常高兴,虽然夫君想寻个营生太难,日子也并没有比过去好多少,可他如今和正常人无异,没有了之前的那份癫狂和迂腐,这已经是巨大的转变。
  眼见天色渐暗,搁平时,夫君就该回来了,为何今日却迟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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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秋霜有些担心,站在门口张望,却哪里能看到夫君的身影?一次次张望,一次次失望。天色渐暗下来,白守敬不见踪影。
  如此一夜,孟秋霜担心难眠,次日天刚亮,她便准备出门去寻找,不料刚到门口,就见有人跌跌撞撞而来,见到她便哭天喊地,声称白守敬沿冰过河,失足掉进了冰窟窿中,已经死去多时。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般打懵了孟秋霜,她不敢相信这是事实,随着人们跑到河边,果见白守敬直直躺在河边,全身被冻得僵硬,早已经死去多时。
  “我……夫君啊……”
  孟秋霜想喊,发出的声音却如蚊子哼哼般,仅仅说出几个字便晕死过去,众人赶紧掐人中,拍打她。悠悠醒来后,孟秋霜仍然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失神看着不远处的一棵树,她凄然一笑站起,突然高喊:“夫君且慢走一步,等等秋霜,为妻随你去了!”
  说罢,她疯一样跑向大树,欲用脑袋撞树而死。一边的人死死拉住她,不让她寻此短见。孟秋霜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几度晕厥,完全痴傻,任由人们摆布。
  众人将她带回家中,同时将白守敬也带回了家。
  今晨有人过河,发现了冻死在河中的白守敬,当时他已经死了,至于他为什么会失足掉进冰窟窿则没人知道。
  看着人们将白守敬放在床上,孟秋霜哀怨呆坐,良久后,她将石枕拿出,轻轻放在白守敬脖颈下柔声说道:“你最喜欢的枕头,就让它随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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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罢,她又是失声痛哭,众人也都黯然,欲劝不知从何说起,只能不住叹息。
  半下午时,有人来家中,为首的是郭员外,身边跟着元氏,后面还有两个壮汉。
  郭员外一脸哀伤,元氏过来便拉着孟秋霜相劝。此时的孟秋霜六神无主,任由元氏拉着自己悄声说话。
  “秋霜啊,之前的事,郭员外可还算数,以前你愤怒,你不答应,是因为你有丈夫,如今白守敬去世,你是可以答应的。”
  听了元氏的话,孟秋霜勃然大怒,正欲怒斥,突见床上躺着的白守敬动了一下,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刚要揉眼睛,白守敬又动了一下,并且霍然坐了起来。
  正在哀伤的众人吓了一跳,不知所措的看着他,站在正前面的郭员外更是脸色煞白,双腿发抖。
  白守敬茫然看着郭员外,又看着他身后的两个大汉,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有痛苦之色。
  拉着孟秋霜手的元氏如被人点了定身穴般痴坐,半点也不敢动弹。
  突然,白守敬想起了什么,刚要说话,两个大汉却突然跪倒在地,对着他不住作揖,嘴里还忙不迭求饶:“非是我们害你,是郭员外指使,他看中了你家娘子孟秋霜,便派了元氏约她去他家做针线,好让他趁机得手。不料孟秋霜刚烈,宁死不从,郭员外恼羞成怒。”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郭员外更是猝不及防,两个大汉却仍在兀自辩解:“郭员外正在想办法时,你却突然回来,孟秋霜也不再去做针线。思来想去,元氏给郭员外想出了个一了百了之计,那就是让你死去,孟秋霜成为寡妇后,还不任由郭员外欺负?所以,便有了七里外有人请先生,这都是定好的计策,只等冬天河上结冰。河水结冰,我们在村口等你,然后和你一起沿冰过河,并且把你推入了早就准备好的冰窟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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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听得不寒而栗,元氏全身瘫软在地,拍着膝盖辩解:“我一个婆子会想出什么诡计?都是郭员外让我这么做的,都是他。”
  “元氏,你贪图钱财,这才会不遗余力为我出此意主意,如今白守敬死而复生,你却想把过错都推在我身上?真是岂有此理!”
  他们几个人相互推诿,却也等于是变相承认了合伙谋害白守敬的事实,这里有太多人都可以做证,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送官带走。
  白守敬掉入冰窟窿中竟然死而复生,这让大家不解。白守敬却说他只是做了个梦,在梦中,自己在一片温暖的池水中泡着,让他流连忘返,想就此在池水中住下。
  石枕中有阵阵凉风吹过,使他突然想到家中还有娇妻孟秋霜,如果自己就此不回,剩下她一个人该如何难过?所以他便回来了。
  众人听得难以置信,孟秋霜却不管这些,抱着白守敬又哭又笑,眼睛无意中看到那个石枕,不知道何时,石枕已经裂成了碎片,再难复原。
  此后半年,孟秋霜显怀,几月后诞下一对双胞胎,一男一女,粉雕玉琢般可爱。两个孩子性格不同,却同喜黄衣,一生与黄衣为伴。
  经此一事,白守敬再没遇祸,夫妻二人感觉深厚,恩爱异常,直到九十八岁,双双无疾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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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守敬之平凡,在于他如世间所有人一样,有着自己的执着,也有着自己的虚妄。他读书不成,却渐渐癫狂,视名利如生命,竟将生命中别的事都抛之脑后,不惜自己住在荒野之中,只为求得片刻宁静。
  白守敬之不凡,在于他如世间很多一样,有着一颗良善之心,他有着自己的执着,同时也有着自己的善良。在古刹之中,看到黄衣妇人将被烧死,一介书生,竟挺身相救,因此获得了一块石枕。
  因为执着于虚妄,所以他冷落了妻子,也给了别人可乘之机,引来了郭员外的觊觎。因为他幡然醒悟,打断了郭员外的好事,迫使郭员外铤而走险,对他下了黑手。
  他被推进冰窟窿中一日一夜,生机断绝,被运回家中后,孟秋霜将石枕放于他的脖颈下,石枕碎裂,他却醒了过来,这其中玄妙,别人却不能解。
  其实就连白守敬也不明白,他虽然醒来,石枕却从此无法复原,自然也就不能再当成枕头枕着。再想想石枕乃黄衣妇人所赠,他救了黄衣妇人,于是得到了石枕。
  而最终,石枕也救了他一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黄衣妇人帮他躲了过了一劫,但他为什么能有如此好运?很简单,因为他之前先帮黄衣妇人躲过了火烧劫难。
  此福并不是平白而来,先有付出,后有回报罢了,您说是不是?
  (本文由黑嫂原创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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