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dmin 发表于 2022-7-1 07:26:36

挪威,特隆赫姆

挪威,特隆赫姆

西古尔·约翰逊走进奥尔森的办公室。他随手关上门,坐到那位生物学家的对面。“你有时间吗?”
奥尔森咧嘴一笑,“我会为你挪出一些时间的。”他说道。
“查出什么了吗?”奥尔森神秘地压低声音。
“从哪里开始讲好呢?鬼故事吗?还是自然灾害?”
他故弄玄虚。也好。
“你想从哪里开始?”
“那好吧。”奥尔森对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福尔摩斯,你先说说为什么要我连续这么多天为你扮演华生?”
约翰逊想了想自己可以透露多少给奥尔森,知道他好奇得快要爆炸了,其实自己也一样。但那样一来,大概几小时内全挪威的科技大学就都会知道了。
他突然想到一个主意,虽然听起来很不合理,让人难以相信,而奥尔森会认为他是神经不正常,就算那样也无所谓。他同样压低声音,说道:“我考虑是否要讲出新发现的理论。”
“什么理论?”
“这一切都是受到操纵的。”
“什么?”
“这些反常现象——水母、船只失踪、死亡和失踪案,让我马上想到,这所有的一切似乎存在着更密切的关联。”
奥尔森不解地望着他。
“我们就称之为某个更高的计划吧。”约翰逊向后靠去,想看看奥尔森有何反应。
“你这么说有什么目的?你在觊觎诺贝尔奖,或科学领域里的一席之地吗?”
“都不是。”
奥尔森继续盯着他,“你耍我。”
“不是。”
“正是。你讲的就像是……鬼?黑势力?小绿人?X 档案?”
“这只是一个想法而已。我认为它们一定有某种关联,各种现象同时发生,你认为这是巧合吗?”
“我不知道。”
“你看,你不知道,同样的我也不知道。”
“那你认为有什么关联呢?”
约翰逊双手轻轻一挥,“这又取决于你会讲出什么内幕。”
“啊,原来如此。”奥尔森努努嘴唇,“你真是煞费苦心呀,果然不是个傻瓜,西古尔。肯定还有其他情况。”
“告诉我你发现了什么,然后我们再看可能性。”
奥尔森耸耸肩,打开抽屉拿出一沓纸来,“网络上的数据。”他说道,“如果我不是这么一个该死的务实主义者的话,我马上就会相信你胡扯的瞎话。”
“是吗,有什么状况吗?”
“眼下中美洲和南美洲的所有海滩都被封锁了,人们不再下水,渔夫的渔网里都是水母。哥斯达黎加、智利和秘鲁都在谈论一种可怕的水母——继葡萄牙军舰上的水母之后,又出现了另一种很小、触须极长、有毒的水母。刚开始,人们认为是箱形水母,但仔细看更像别的什么东西,也许是新品种。”
又是一个新品种,约翰逊想道,从未见过的虫子,从未见过的水母……
“澳洲的箱形水母?”
“应该是同一回事,”奥尔森在他的纸堆里翻找,“渔民的灾难事件越来越多,旅游业大概完蛋了。”
“当地的鱼呢?水母不会附在它们身上吗?”
“全部没了,原本栖息在沿海附近的一大群鱼说消失就消失了。拖网渔船的工作人员声称,它们离开原栖地游去公海了。”
“但它们在那里找不到食物。”
“我怎么知道?也许它们正在减肥。”
“没有任何解释?”
“到处都成立危机指挥部,”奥尔森说道,“但什么答案都没有,我试着找过。”
“也就是说,这一切比想象的还要严重许多。”
“也许。”奥尔森从纸堆里抽出一页来,“看看这些,你就会知道这些头条新闻不久之后就无人闻问了。西非沿海出现的水母,或许日本沿海也有,但菲律宾肯定是有的。对死亡案例先是怀疑,然后是辟谣,最后则是默不作声。请注意,有趣的事这才真正开始:有一种海藻,它已经让传媒好奇好几年了。这种杀手藻或称杀鱼藻,你要是碰上了,人类和动物都无法幸免,灾情简直无法遏制,原本主要在大西洋沿海蔓延,但最近法国也开始出现,而且已有不少灾情。”
“有人死亡吗?”
“肯定有。法国人虽然没有大肆宣扬,但这种藻类显然是随着龙虾入境的。这里什么数据都有,你看。”
他将一部分数据推给约翰逊。“接着船只消失,虽然记录到一连串呼救的案例,但大多数毫无用处,它们中断得太早了。不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定是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奥尔森挥挥另一张纸,“可是,如果我知道的比其他人还少,那我算什么?我从网络中找到三个呼救记录。”
“上头写了什么?”
“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袭击那些船只。”
“袭击?”
“确实是这样。”奥尔森揉揉鼻子,“这证实了你的同谋理论,大海团结起来反抗人类了。我们只是在那里埋了一点垃圾,捕了一些鱼类和鲸鱼。对了,提到鲸鱼—我听到的最新消息是,它们在东太平洋凶猛地袭击船只,据说已经没人敢出海了。”
“知道是什么……”
“别问这种傻问题。不,不知道,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天啊,你知道我多用功了吧!有关碰撞和油船灾难的起因同样没有消息,消息被全盘封锁。说到这些已公开报道的事件,你的理论有一定道理,眼下一定有谁在这上面涂上禁止透露的标记,会不会就是 X 档案呢?”奥尔森皱起眉头,“太多的水母、太多的鱼,某种程度上这些生物都是超规模地出现。”
“有谁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
“谁也不敢像你这样公开推测它们之间可能存在着关联性,最后,危机指挥部便将责任推给圣婴现象或全球暖化,入侵生物学受到鼓舞,他们发表推测性论文。”
“常见的推测。”
“是的,但这一切都不具意义。水母、藻类、类似的生物多年前就随着船底下的水流周游全世界了,我们早就熟悉这些现象。”
“这我知道,”约翰逊说道,“我正想说明这点:一个地方忽然出现箱形水母群是一回事。如果全球都同时发生最不可思议的事情,这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奥尔森十指交叠,望着前方沉思。“那好,如果你一定要找出关联性的话,我就不谈生物入侵,宁可谈谈行为反常,这是袭击模式,而且是人们至今仍不熟悉的那种。”
“你没发现其他什么新种类吗?”
“我的天哪!这还不够吗?”
“我不过是随便问问。”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奥尔森慢条斯理地问道。
约翰逊想,要是现在打听虫子的事,他就会猜到大致的情况了。他或许不会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但马上就会联想到,世界上是否有什么地方发生虫子入侵事件。
“没有什么具体想法。”他说道。
奥尔森斜睨着他,然后将剩余的纸堆推向他,“你能找机会告诉我,那些显然是你不想讲给我听的事情吗?”
一听这话,约翰逊站了起来。“我们为此干一杯。”
“当然了。如果我找得到时间的话,你知道的,还有家庭义务……”
“谢谢你,克努特。”
奥尔森耸耸肩。“别客气。”
约翰逊来到门外的廊道上。大学生们从教室里蜂拥而出,身旁有些人谈笑风生,有些人表情严肃。
他停下来,望着他们的背影,突然觉得,“所有一切都受到操纵”的想法不再是那么不合情理了。
格陵兰海,斯瓦尔巴群岛,斯匹茨卑尔根岛沿海

月光洒照在水面上。这天夜里,辽阔的冰面是那样美丽迷人,将全体人员都吸引到甲板上,这是很少见的,但卢卡斯·鲍尔根本不晓得此事。他在他的小房间里埋头钻研资料,就像谚语所说的“在稻草堆里寻找针”的人,只不过那草堆有两座海洋大。
卡伦·韦弗做得不错,真正帮了他大忙,但两天前她在斯匹茨卑尔根岛的朗伊尔城下了船,去那里进行调查。鲍尔觉得她总是过着不安定的生活,虽然自己的生活并不比她的安定。身为科学记者,她将重点放在海洋题材上。
鲍尔猜测,韦弗之所以选择这个职业,完全是因为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免费去世界上偏僻的地区旅游。她喜爱极端,这是两人不同的地方,他打心里厌恶极端,但却十分热爱自己的工作,觉得新奇的知识比舒适的生活更重要。许多科学家都是这样的。他们被误解为冒险家,为获取知识不惜冒险。
鲍尔思念舒适的沙发椅、树木、鸟儿和一杯新鲜的德国啤酒,但他最思念韦弗的陪伴。他将这位倔强的姑娘锁进了心里,此外,他开始理解新闻工作的意义和目的—如果你想让广大的社会大众关心你的所作所为,你就必须转用一种也许不是高度精确、但却通俗易懂的词汇。
韦弗让他明白了,许多人因为根本不知道他所研究的海湾洋流是如何形成及在哪里形成的,而无法理解他的工作内容。他本来不相信是这样,也无法相信没人知道漂浮监测器是什么东西,直到韦弗说服他相信几乎没有人会知道,因为漂浮监测器太先进、太专业了,他最后承认了这一点。可是海湾洋流耶!孩子们在学校里到底都在学什么呀?
但韦弗是对的。他最终的目的毕竟是希望社会大众和他一起关心,一起施压给应该负责任的人。
鲍尔忧心忡忡。
他忧心着墨西哥湾流,这一股从非洲北部温暖面向西流的洋流,再沿着南美海岸流向加勒比海,在赤道附近加温后继续流往北方。这股温暖的洋流含盐量虽然相当高,但由于水温较高,反而得以留在海水表面没有下沉。
这股洋流是欧洲的远程暖器,像是带着 10 亿兆瓦的温暖,热功率相当于 25 万座核电站。它一直奔流到纽芬兰,而冰冷的拉布拉多寒流从侧面汇入,形成涡流——旋转的温水,之后又继续北流,成为北大西洋暖流。西风吹拂使得海水大量蒸发,带给欧洲丰沛的降雨,也将盐分带到空中。洋流继续北流来到挪威海岸,形成挪威暖流,将足够的温暖送往北大西洋东边,使得船只即使在冬天也能驶往斯匹茨卑尔根岛的西南部。
这股暖流直到格陵兰和挪威北部之间才结束分送温暖的任务,它在这里和冰冷的北极海水相遇,又在冷风的支持下,暖流迅速冷却,原本含盐量就高的海水,因为冰冷变重而往下沉落,几乎可说是垂直下沉,就像空气被限制在烟囱中流动一样,即所谓的烟囱流,它们会随着波浪而变换位置,因此很难确切标示出来。烟囱流的直径在 20 至 50 米之间,每平方公里约有十个左右,但它们确切的位置在哪里,得取决于海洋和风。最大关键是在沉降的大量海水所形成的巨大漩涡,墨西哥湾流北流的秘密就是这个,它并非真的流向北方,而是被吸向这里,被北极下面巨大的漩涡吸过来,然后在水底 2000 至 3000 米处继续潜行,再次环绕地球一圈。
鲍尔释出一批漂浮监测器,希望借由它们标示出海流的走向,但是连想标出第一个都相当困难,觉得它们好像到处都可能存在。但是奇怪的是,那个巨大漩涡似乎中止了活动或不知搬去了何处。
鲍尔来这里,是因为他熟悉这些问题及其影响。他没有指望一切正常,但更不会指望什么事都没有。
这确实让他无比担忧。
韦弗离船之前,他将这个担忧告诉了她。从那之后,他每隔一段时间就将新状况寄电子邮件给她,将他最害怕的部分告诉她。几天前他的小组就发现北海的气体含量骤然升高了,他寻思这和火山口的消失会不会有关联。
现在,单独待在小卧室里,他对此几乎是肯定的。
他不停地工作,北极的夜空让饱经风霜的海员们倚着栏杆眺望远方。他弓着背埋首于一堆计算、公式和图表的印表纸上。有时他发电子邮件给卡伦·韦弗,只是为了打声招呼,将最新消息告诉她。
他忘我地沉浸在工作中,因此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发觉那震动—直到茶杯滑落到桌子边缘,泼了他一裤子的茶。
“见鬼了!”他骂道,茶水滚热地顺着大腿往下流,他推开椅子后站起身来,想仔细看看这场灾难。
然后他呆住了,双手抓紧椅子靠背,倾听舱外。是他听错了吗?
不,他听到喊叫声,沉重的靴子在甲板上奔跑。外面出事了,震动更强烈了,船身抖个不停。是什么东西突然使他失去了平衡撞上桌子,他呻吟着。瞬间,他身下的舱底没了,整船好像掉进了一个洞里似的。鲍尔仰头倒在地上。他吓坏了,他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出舱室来到走廊,更大的喊叫声直往他耳里钻。机器被发动了,有人在用冰岛语喊叫什么,鲍尔听不懂,虽然他只会英语,但他听得出那声音里的惊骇,回答声更骇人。
一场海啸?
他迅速沿着走廊跑向楼梯,爬上甲板。船身剧烈地左右摇摆,他好不容易才站稳,在跌跌撞撞地向外走去时,一股可怕的恶臭扑面而来,卢卡斯·鲍尔霎时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他走到舷栏杆,望向前方。周围大海白浪鼎沸,他们像坐在一只锅里似的。
这不是波涛,不是风暴。这是上升的巨大气泡—气泡涌浪。
船身重新落下。鲍尔向前跌倒,脸重重地磕在地板上,头痛欲裂。当他重新抬起头来时,眼镜摔碎了,没了眼镜他就像个盲人,但就算是这样也看得见大海在吞没船只。
天哪!我的天哪!老天爷啊,帮帮我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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