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香姑娘,标题为什么一定要五个字
壬寅初春,余寻幽滇西。至芒宽,遇贾茶幼妇,玲珑曼妙,惊若天人。唯首覆黑纱,不以面目示人。余欲摄其入景,请去面纱,数求未果。怅然舍去。旋遇采药叟,扣其俗否?答:非俗,必慧香也。倚石促膝,语予慧香事。慧香姑娘虽出自穷塞的山野农家,却集聚了明山秀水的高黎贡灵气。出落得柳眉杏目,冰肌玉骨。一家有女百家求,何况是十里八乡有名的金凤凰。争争抢抢,筛筛选选,绣球终于落到贵元的头上。
说起这贵元,可是个人物。全镇第一个大学生,还是北京的大学堂。状元呐!当年县长大人亲自用车将披红戴花的贵元送到昆明,一直送上去北京的火车。更让人咋舌的是他毕业后,推了县上给他安排的几个工作,又回到山村,在当年他读过的那个破庙改成的小学当了孩子王。虽然状元的光环不再,并且他整天还说些质素啊民族啊什么什么的半生不熟的话,有时也和农人一样上山打柴种菜。可没人敢小瞧他,他往县上跑几趟,县长就给了他几万块钱。他把当破庙推了,盖上一座漂亮的六间教室。还从城里派两个老师给他管着,把那些整天树上掏鸟河里摸虾的赤脚小子网罗进去念起了ABC人口手。过年的时候,他挥起大毛笔,给乡亲们写的对联比镇上卖的还好看。其实,贵元和慧香这般才子佳人的姻缘本是天定了,都是那几个伙子熬不过慧香的漂亮,在那里瞎掺乎罢了。
话说这年的这天,两年前为外出打工与父母大吵一架并离家出走的阿凤乘着秋风衣锦还乡了。不说那能和几百里外的人说话的无绳电话,三千金元的手表,光票子听说就带回来好几万啊。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珠光宝气的阿凤来慧香家串门,布衣荆钗的金凤凰也黯然无光了。光有钱还不算,阿凤整个人也因为见过世面而变得谈吐不俗了。吃完饭慧香洗碗,阿凤说她在城里用洗碗机,不用手沾水碗就干净了;看到河边阿婶洗衣服,阿凤说有一个叫洗衣机的箱子,脏衣服放进去,再拿出来就干净了;看到阿叔打柴,阿凤说城里人——当然,她也是——从不烧柴,一根铁管子就会喷火,无灰无烟。就连贵元那辆跑得飞快的“电马”,阿凤都不屑地说人家城里早就禁“摩”了,像他这呱呱叫的破玩意儿,人家警察见一个抓一个,在城里都是坐小轿车的。慧香觉得有必要捍卫未来丈夫的尊严,就说贵元以前去北京,也坐过县长的轿车呢。没想到招来阿凤更大的不屑:咱坐的是宝马呢,县长?顶好不过是个“上他那”吧,三个五个也换不来一辆宝马呀。看阿凤连县长大人都没放在眼里,慧香自然也不敢再出声了。她只是在心里还不服气,什么马怎么会比轿车值钱呢?唉,留以后得问问贵元吧。
阿凤像天女下凡一样在村里飘忽了几天,留下一个叫东莞的地方遍地都是黄金美玉的传说,又驾云而去了,村里人谈论了几日也就慢慢平静下去。然而慧香却无法再平静下来。阿凤不止一次捏着她的小脸蛋说你这可是一个印钞机啊,姐要是有你一半漂亮,也能赚个百八十万的。数次怂恿慧香跟了她去。慧香说不敢,阿凤就给慧香留下她在城里的地址,说随时都可以去找她。
虽然在实质上,慧香的日常生活和以往并没有变化,可慧香却觉得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起来。白嫩的小手浸在油腻的水里洗碗时,慧香想起阿凤十指不沾水的生活;在河边石板上捶衣服时,想起阿凤的会变魔法的箱子。就连她视为珍宝的脖子上吊着的玉坠儿——那是贵元在县里买给她的定情礼物,现在也让她不快。眼前总是晃动着阿凤脖子上的灿灿金光。就一条小链子,阿凤说都要六千多块钱呢。更要命的是那百八十万……她并不能准确地理解百八十万是什么概念,但她知道的是贵元每月从镇上领回来的工资是五百六十二元,还时常拖着欠着;她爹五十岁了还没攒够两条链子钱。
连日来,慧香姑娘由于心事重重,夜不安眠,这天早上醒来,只觉头晕目眩,口干舌燥,额头奇痒而且越抓越痒。一照镜了大吃一惊,光洁的额头上竟然生出几根黑黑的绒毛。慧香姑娘拿剪刀帖皮剪了,没想到第二天又生出来。忍痛连要拔了,再生出来的更黑更硬。慧香姑娘无计可施,就躲在房中足不出户。
慧香妈见宝贝女儿整日以泪洗面,就选了一个日子,给慧香戴上一顶草帽,压低帽檐,带慧香去山神庙祈祷。在金身大佛面前,慧香姑娘双掌合十,虔诚三拜。 上完香,走出庙门时,不巧一阵山风迎面吹来,吹落了慧香的草帽,慧香姑娘惊急之下遮拦不住,面容被门外一老妪看个清楚。老妪上前和母女俩搭话,从衣底掏出一个小瓶,说是脱去绒毛的灵药。嘱于用法之后,便转过山角径自而去。
慧香回到家中,将信将疑地洗手净面,照老妪的嘱咐,一杯酒加三滴药水,用黑鸡毛搅匀了,蘸着涂在额头上。第二日,绒毛就变软了。慧香见有效,益发认真按时用药。绒毛慢慢变疏变短,五七日渐次脱落,到第十日,慧香姑娘已经看着镜中自己圣女般光洁的额头,重拾回那个久违的宝马洗衣机的梦来。 也是嚎,一辈子窝在这深山里,靠那两亩薄田,哪年哪月才能有那“百八十万”?贵元可是个能人,可当爹当娘似的伺弄一帮光脚小子,不就五百六十二元么。平时就会写些半通不通的诗歌给我。对于做不完的家务,累断腰的农活,对于每天的青菜萝卜,诗歌能顶个屁用哦。
慧香姑娘终于翻出压在席底的阿凤留给她的地址,下定决心去跟阿凤拿青春赌明天了。行李收拾停当,慧香看到桌子上那个药瓶。拿起来晃了晃,瓶底还有一点药水。慧香姑娘对于额头上的不速之客还是心存余悸的,就想灵药别浪费了。鉴于慧香姑娘的心思已经飞往遥远的东莞,抹药时未免有点心不在焉了。
第二天,慧香姑娘早早起身洗了脸,对着镜子边梳头边计划着如果父母不同意,也像阿凤一样来个离家出走。忽然发现自己的额头似乎有点不对劲,太光洁了。仔细一看…… 天,那对秀气的柳眉呀,一根也没有了。
返昆,耿耿不可忘。一日,数友聚于白龙路爱琴海,余谈起慧香所遇,众皆扼腕惜叹。中一女拈杯微哂曰:量此小事,何至于此乎?询之,有识者介绍曰:此克缇美创始人、掌柜,王莎贝儿•艳萍女士。吾观王氏淡然恬静,贤淑深沉。信其有术。相约赴保山说慧香向昆就医。寻至,忽单位急电召余返。忙至月余,省起是事,询之,王氏欣欣然曰:吾术善哉,慧香姑娘隔日来昆就于我所,绣眉睫,塑形体,教以琴画,日前赴港参加亚洲小姐超模赛并登三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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