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dmin 发表于 2022-8-21 05:55:17

闯姑的“彪悍”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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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姑的身上透着一股“狠”劲。色诱校长,勇战黑帮,她对亲人朋友“狠”,也对自己“狠”。凭着这股子劲儿,她实现了人生逆转,但还是没能逃过时代变迁带给她的打击。时至今日,闯姑依旧是风风火火地走在自己的人生路上,将她的风格贯彻到底。
闯姑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把药瓶抢在手里,
说:“我替他喝。”
她一扬脖子喝了半瓶,
立刻口吐白沫,
跌倒在地。


楚校长扑在闯姑身上,
失声痛哭。






有人说,彪悍的人生不需要理由
但其实背后往往有许多原因
闯姑的“彪悍”
其实是对苦难人生的奋勇挣扎
而背后,是无尽的辛酸


1


闯姑是我的堂姑,我二爹(爷爷)的闺女。
她真名不叫“闯姑”,只是外号叫“小闯”。当然这是个蔑称,意思是调皮捣蛋好闯祸。
由此,我想到了明末农民起义领袖“闯王”李自成,敢拼敢闯,一生轰轰烈烈;还有电视剧《水浒传》主题歌里唱的“路见不平一声吼呀,风风火火闯九州呀”。
“闯姑”这个名字形象,贴切。从此我就在心里这么称呼她。




2


二爹外号“鬼子”,诡计多端,为人奸诈。嗜赌,以赌为业,常废寝忘食,通宵达旦,终因积劳成疾,年纪轻轻就光荣“牺牲”在赌桌上,留下二奶奶带着年幼的亮叔和闯姑艰难度日。
我们这一辈的都没有见过二爹。
小时候,大人们时常讲起二爹驰骋赌场的传奇故事,结束时总会无限惋惜地长叹一声:“你们二爹呀,太能(聪明)了,南北二郢、方圆几十里没有人搞得过他——能人活不长呀!”
遗传基因好——闯姑的“彪悍”有良好的先天条件。
父亲早亡——成功人士必备条件闯姑也具备了。
据国外一项研究成果表明:古今成大事者,大都是父亲早死,或是很小就远离父母。
五六十年代的农村,贫穷、落后、野蛮,人们连肚子都吃不饱,饿死人的情况也时有发生。“仓禀实而知礼节”,肚子吃不饱还要什么脸!于是盛行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一切靠拳头说话。谁家儿子多,拳头硬,谁就是老大。
二奶奶孤儿寡母的,亮叔一只眼看不见,腿也有点跛,“独眼龙”加“路不平”——战斗力极弱,典型的弱势群体。
据说,二奶奶是二爹赌博赢回来的,娘家在哪里没人知道,二奶奶也从来不说。二爹虽然赌博赢了些钱,但早被挥霍一空。生存问题摆在了二奶奶面前。
二奶奶的第一个办法是“偷”。
偷生产队的粮食,地里长什么就偷什么。
那时候为了填饱肚子大家都偷,但像二奶奶偷得这么猖狂的没有。二奶奶是白天偷,晚上偷,干活时也偷,为此还专门在大裆裤子里面缝了一个布口袋。二奶奶不仅在自己生产队偷,还到其他生产队偷,有时还流窜作案,跑到别的大队去偷。
二奶奶的第二个办法是“援助交际”。
二奶奶长得漂亮,又年轻守寡,村里一些男人就像苍蝇发现了一坨新屎,不停地围着转。
二奶奶选择一些有经济实力的人,与之交往,比如村里卖豆腐的、磨香油的、炸馓子的、剃头的。交往的主要形式是聊天。有点类似于林徽因举办的家庭文艺沙龙,只是座上客不是文人骚客,而是一群心怀不轨的小买卖人,聊的话题呢,也都是一些乡间野话、鬼神传说。
寡妇门前是非多,在那个口水都能淹死人的年代,二奶奶此举无疑是刀尖上跳舞,需要极大的勇气和平衡能力,但为了养活亮叔和闯姑,她也只好赴汤蹈火了。
闯姑从小到大一直跟着二奶奶,是二奶奶的得力帮手:站岗放哨、传递情报、打掩护、冲锋陷阵、演双簧……在“偷”和“援助交际”两个方面都发挥了重要作用。
天赋异禀加后天实践锤炼,闯姑练就了一身过硬的“混世”功夫。




3


我懂事时,闯姑已经“富贵”了。
闯姑家住大瓦房,吃白面馒头和大米饭,冬天穿高领毛衣,夏天穿的确良,出门骑自行车,袖子卷得高高的,露出手腕上亮晃晃的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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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流行的的确良面料的衣服


我们呢,住的是茅草屋,吃的是红薯干和玉米面,穿的是哥哥姐姐穿破了的带补丁的衣服。
闯姑每个月到信用社给儿子春淮存五块钱,而我们想要吃一根三分钱的油条都要绞尽脑汁地去讨好父母。
我们非常羡慕小表弟春淮,但也替他“发愁”:长大后有这么一大笔钱,可怎么花呀?
闯姑是村里第一个买电视机的。每天晚上,闯姑家的院子里都挤满了来看电视的村民。
闯姑出手大方,谁家婚丧嫁娶都出两倍礼金。别人出五块时,她出十块;别人出十块时,她出二十。




4


从一个差点饿死的小女孩摇身一变成了“富婆”,闯姑是如何实现人生大逆转的呢?
因为她嫁得好。闯姑嫁给了“楚留香”。
我的这位姑父姓楚,长得特别像郑少秋扮演的楚留香,儒雅风流,多才多艺。更重要的是,他是城市户口,吃商品粮的,下放到我们村小学当校长。
闯姑家境贫寒,相貌普通,要脸蛋没脸蛋,要身材没身材,是如何钓到楚校长这个金龟婿的呢?
三个因素很重要:圈子、野心、下手狠。
楚校长这种极品帅哥,当时能接触到的,要么是学校的女老师,要么是公社、大队的女干部。
闯姑是村小学的代课老师,算是“圈里人”。
二奶奶靠“偷”和“援助交际”不仅养活了亮叔和闯姑,还送闯姑上了学。那时候农村孩子上学的很少,女孩子能上学的更是凤毛麟角。
眼界决定未来,知识改变命运。见多识广的二奶奶的确是高瞻远瞩。
闯姑心里清楚,“楚留香”是留不长的,下放几年就要回城里的,一缕“香”气都不会留下;即使留在当地,按常规自己也没有任何机会,要下手必须“稳、准、狠”。
苦思冥想多日,闯姑制定了一套完整的作战方案:“色诱”扰乱君心,“浑水”靠近大鱼,突袭占领要地。
“色诱”,靠自己的容貌肯定不行,闯姑选中了闺蜜,公社广播员玲芝。玲芝长得漂亮,性格开朗,早就对楚校长暗生情愫。楚校长呢,一个人在农村,孤家寡人,寂寞空虚冷。闯姑一牵线,两人立马“来电”。
那时农村还很封建,谈恋爱根本不敢明目张胆,全靠中间人两头传递消息,约会也要找个第三者当“电灯泡”作掩护。一来二往,闯姑逐渐靠近了楚校长,并取得了信任。
闯姑密切观察两人的感情进展。两人约会时,闯姑总是在不远处悄悄跟着,关键时候跑出来“灭火”,以防这一对“干材”和“烈火”熊熊燃烧。
闯姑每一次都小心谨慎,时刻给自己敲警钟:“不能自己开了荒,浇了粪,让别人收了庄稼”。
机会终于来了。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闯姑一丝不挂地钻进了楚校长的被窝。楚校长当时喝醉了酒,正在呼呼大睡。
一觉醒来,楚校长痛苦地发现,自己的世界不再是原来那个世界了。
防火防盗防闺蜜,玲芝备受打击,一度精神失常,不久便远嫁他乡。




5


楚校长的老爸带着一帮人来到了村里,随行的还有两名穿着四个兜衣服的公社干部。
楚爸是城里一家大型工厂的保卫科科长,城西小洪拳分舵舵主,黑白两道都吃得通,听说儿子出了事,来村里协商解决。
闯姑说:“我只有一个要求,跟楚校长结婚。”
楚爸说:“结婚不可能,别的什么条件都可以提。”
闯姑说:“那就告他强奸,让他坐牢,坐牢期满后我再嫁给他。”
公社干部出场了,声色俱厉,威逼利诱,叫闯姑看清形势,不要拿鸡蛋跟石头碰。
村长和二奶奶也都好言相劝。
闯姑突然拿出一把剪刀,在胳膊上用力一划,一股鲜血涌了出来。闯姑说:“都别拿这一套吓唬我,我从小就死了大(爸),认死理,什么都不怕。”
那时港台警匪片还没有传到内地,闯姑这一手不知道在哪里学的。
楚爸“嘿嘿”冷笑两声,说:“一个女娃子,还会这手?”转身盯着楚校长说,“你过来。”
楚校长战战兢兢地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没有了往日的风度。
楚爸说:“你个不争气的东西,白喝了这么多年的墨水,还有什么脸活在世上!你要是有种,就把这瓶药喝了,把命还给人家!”
“啪”地一声,一瓶药扔在了楚校长面前。
众人大惊失色,楚校长面如死灰,浑身发抖。
闯姑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把药瓶抢在手里,说:“我替他喝。”一扬脖子喝了半瓶,立刻口吐白沫,跌倒在地。
楚校长扑在闯姑身上,失声痛哭。
楚爸霍然起身,一脚踹翻楚校长,厉声呵斥:“你不是我的儿子,从此不准你再踏入家门一步!”随后扬长而去。




6


楚校长“嫁”给了闯姑,做了上门女婿。
城里那个家,楚校长始终不敢回去,直到儿子春淮快两岁了,才带着儿子第一次回去。而闯姑一直没有去过。
婚后,闯姑并没有“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放松戒备,而是“时刻不忘阶级斗争,坚决打赢婚姻保卫战”,对楚校长的“监控”是360度无死角的。凡是与楚校长接触的年轻女性无一例外地遭到嘲讽、辱骂,甚至厮打,弄得学校乌烟瘴气鸡犬不宁。
不久,闯姑被贬到公社养老院工作,负责给老人们买菜、做饭、洗衣服——这在当时也是个令人羡慕的好工作:有固定工资,不用干农活。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有了接触公社领导的机会,闯姑如鱼得水,溜须拍马、请客送礼,见风使舵,哪一招都用得得心应手,很快就成了领导面前的“红人”。
吃救济款、买紧俏化肥、计划生育罚款、拿票(布票、煤票、酒精糟票等,计划经济时代买什么都必须要有票)、批宅基地,闯姑都能“摆平”、“搞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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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买东西需要的各种票


有钱有权后,闯姑依然非常“顾家”,家族里的人有事找到她,她总是特别热心地帮忙,不管是借钱借粮,还是求大队和公社领导办事。
闯姑在家族中的地位也越来越高。本来家族中地位最高的是我爹。
我爹是牛行行老板,靠收取卖牛佣金生活,标准的“白领”。在家族中他又是老大,村里婚丧嫁娶、挖沟清塘等大事都要征求他的意见,地位相当于现在的政协委员或参议员。
新旧势力的更替总会发生激烈的“战斗”。
三爹家小叔结婚,宾客云集,热闹非凡。按风俗,谁能陪女方送亲的人吃饭是最有面子的。为此,闯姑和我爹发生了争执,互不相让。
闯姑大吵大闹,口出秽语。作为长辈,我爹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三叔看不下去了,说:“二姐,你怎么这样蛮横无理?”
“啪”地一声脆响,三叔挨了一大嘴巴子。闯姑说:“找死吧,你大(爸)的脸我不能打,你的脸在我眼里还不如狗屁股。”
众人目瞪口呆。三叔也傻了。
三叔从部队退伍后在大队开大拖拉机,每天耀武扬威神气活现地在马路上驶过,在村里,这职位相当于如今的神舟十号飞船的宇航员。他长得也英俊潇洒,深受我爹宠爱,是村里“男神”级别富二代,类似于当今的国民老公王思聪。
三叔恼羞成怒,一把将闯姑推到在地。
闯姑翻身而起,跑进厨房里拎起一把菜刀,披头散发冲了出来。
三叔像只兔子,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追不到三叔,闯姑手提菜刀冲进三叔家,砸烂了厨房里的锅。
闯姑说:“这事没完,你家买一个锅,我砸一个锅。”
后来,三叔上门赔礼道歉,这事才算了结。




7


以前,家族中的人都住得很近,我们几个小孩子晚饭后都喜欢往二奶奶家跑,去听亮叔讲鬼故事。
亮叔眼瞎腿跛,干农活不行,但鬼故事讲得精彩,可能是在二奶奶“家庭文艺沙龙”时期熏陶出来的。亮叔娶的老婆有点痴呆,给他生了三个男孩。
二奶奶已经老了,很瘦,但地里活、家里活都要干。家穷,没有壮劳力,二奶奶经常发火,不是骂儿媳,就是打孙子。
闯姑给予了这个家庭最有力的经济资助。
跳出农门是最好的出路,闯姑一心想把三个侄子培养成才振兴家门,命令楚校长一对一补课。
那年月,大人们不太关心学习成绩,孩子能识字就行了,放学后还要喂牛、打猪草,没有人补课。
在楚校长的努力下,闯姑的三个侄子很快出类拔萃。在村民大会上,四年级的“赖利头”算盘打得比大队会计还好,二年级的“小豁”在“一斤棉花一斤铁哪个重”智力题比赛环节遥遥领先,还没上学的“气鼓蛋”唐诗背得滚瓜烂熟。
闯姑还带着“小豁”和“气鼓蛋”到城里大医院,花钱动手术治好他们的兔唇和疝气。
我们非常羡慕,只恨自己没有这么好的姑姑,我们都认为三人以后肯定是前途无量。
然而进入初中后,三个人成绩却并不理想,没有一个人考上中专。
后来,三个侄子的婚事都是闯姑一手操办。家穷人丑,要不是闯姑用钱、用权、用心,他们可能一辈子都找不到老婆。
闯姑不是母亲却胜似母亲,对三人的管教也严格。闯姑咳嗽一声,三人都要打个哆嗦。




8


后来,楚校长调到了城里工作,闯姑一家人也都搬到了城里。
春淮也没有考上中专,自费上了技校,毕业后分配在供销社下面的大菜市卖猪肉。
农村渐渐地富了起来,“小豁”在村集市上杀猪卖肉,收入比春淮高很多。
不是我不明白,只是这世界变化快,我们万万没有想到,每月存5块钱、“吃白面馍”长大的春淮会不如乡下人!
闯姑经常回村里,份子钱还是出双份,村里人对她也都恭恭敬敬,但找她办事的人少了。村里人早已不需要布票、酒精糟票,更不需要吃救济粮了。




9


我考上大学的消息传到村里,闯姑竟然暴跳如雷,在村大街上“骂空”,说祖坟里的青烟都“冒”进了我家,命令三个侄子以后不准再去给老祖宗上坟。
说起这事时,我哥一声叹息:“闯姑太‘要强’了,欺负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就算了,连死去的老祖宗都敢埋怨。”
我哥高中毕业后回村当了民办教师,后来转正当了村小学校长,是我们家族的“文化形象代言人”,但是比起当年的楚校长,风度和影响力都差远了。如今,村里人都忙着挣钱,我哥大部分时间都是帮嫂子在集市上卖卤菜。




10


2003年,“非典”肆虐,全国一片恐慌。
我在外地一家药店当经理。社会上传说板蓝根能预防“非典”,每天药店门口都排着一条长长的队伍,我们只好限定每人只能买一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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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典时期抢购板蓝根的热潮


闯姑突然出现在我的办公室,要买几箱板蓝根。
我面露难色,心里想着拒绝的理由。
闯姑说:“来之前我已经从你们总部打听清楚了,你店里有货。我是代表养老院来买的,扶贫济弱,符合所有的政策,是乡里‘一把手’派专车送我过来的。”
我有些生气,求人的话也说得理直气壮,好像不卖给她就“十恶不赦”似的。小小的一个乡领导,说得跟皇帝老爷一样,算啥?
觉得气氛不对,闯姑忙说:“孩子,我大老远跑来找你,你一定要帮我,我已经在领导面前夸下海口,说肯定能买到。在单位我只是个临时工,这些年也不容易。你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买不到我也没有脸回去了,我就在你办公室呆着。”
我哭笑不得,只好卖给她三箱。
此事过后不久,闯姑给我介绍了一个女朋友。我见了一次,个矮,相貌普通,直接回绝了。闯姑劝我几次,我也没有答应。
没想到,闯姑回村里找到我哥大发雷霆:“你去问问你弟弟,他凭什么不答应?徐大头什么人物你知道吧?手里有酒厂、米厂、碎石厂,两个儿子都是公安系统的领导,有权有势。”
“这个小闺女是我们乡的公务员,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你弟弟是‘二婚头’,又没有钱,凭什么看不上人家?”
“女孩子是不漂亮,可漂亮能当饭吃?再说了,结婚后你可以在外面再养一个漂亮的嘛。真是死心眼。”
我哥一直附和、赔笑。
事后,我嫂子对我说:“你姑想通过说媒依靠上徐大头,没成想你不愿意,就把火发到你哥身上,你听听她说了些什么,还认为别人都跟她一样呢。”




11


世界形势瞬息万变,特朗普上台、英国脱欧……我们村也发生了一件大事——全村整体拆迁。
消息不胫而走,村庄顿时变成了一片“热土”。建房的、栽果树的、挖鱼塘的、盖工厂的、办营业证的、离婚的、迁户口的……每个人都忙得不亦乐乎,都想多搞一点拆迁补偿款。
闯姑进城后就把自家的土地和房屋分给了三个侄子,现在拆迁了,就想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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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姑的待拆老宅


闯姑和楚校长都退休了。其实,闯姑不能说是“退休”,她没有正式编制,回家后就没有工资了。春淮多年前就下岗,一直在外打零工。
三个侄子一致不同意,他们已经富裕了,不需要依靠这个姑姑了。“赖利头”在村里开了个磨油坊,“小豁”经营乡村大酒店,“气鼓蛋”是个家庭装修包工头。
闯姑披挂上阵,再次投入“战斗”,却败在自家人手下。讲理,三个侄子避而不见;叙旧抒情,三个侄子无动于衷;耍泼使横,三个侄媳妇半拉半打。到后来,只要一看见闯姑,三家人立刻锁上院门。
闯姑无计可施,伤心欲绝,逢人便说当年是如何资助三个侄子的,像祥林嫂一样。
我三叔,当年的那个“王思聪”看不下去了,出面调停,三人同意把老宅子还给闯姑。
从此以后,闯姑很少再回村里了,回去也只是去看看卧病在床的二奶奶。




12


前不久,二奶奶去世了。
二奶奶一生劳苦,多灾多难,脾气又暴躁,但却活了九十三岁,这与闯姑的精心照料分不开。闯姑非常孝顺。


我赶回去奔丧。
九十三岁,是“喜丧”,人来人往,场面很大。迎来送往,招待客人,似乎都与闯姑无关了。闯姑一直在哭,哭得非常伤心,劝也劝不住。
楚校长和春淮只来打个照面就走了。
我不禁想起了以前,那时家族中婚丧嫁娶,哪一次不是闯姑坐镇指挥?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转河西。




13


丧事结束后,闯姑找到我,问我能不能找个做B超的,她准备给儿媳妇肚里的胎儿做性别鉴定。
“一定要生个男孩。”闯姑说,“春淮老婆不愿意再生,说有个女孩就行了。我软硬兼施,威逼利诱闹了两年,答应给她们二十万,孩子由我来带,她们才松口的。”
我说:“做性别鉴定是违法的,如果再是个女孩怎么办?”
闯姑回答:“做人流,再怀孕。”
闯姑说:“春淮打零工也挣不了几个钱,我准备盘下三实小旁边的一家学生小饭桌,带着她们两口子一起干。那儿地段好,学生多,肯定能挣到钱。我以前也当过老师的。”
我看着闯姑。
闯姑已经老了,头发花白了,额头满是皱纹。
但闯姑走路依旧风风火火,眼神依旧犀利。
闯姑没有老,闯姑的“彪悍”人生还在继续。


(文/大漠,本文系“人间故事铺”独家首发,享有独家版权授权,任何第三方不得擅自转载,违者将依法追究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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