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兄弟间的恩怨情仇<发生在乡村的真实故事>
在刘庄镇桃洼村,提起许家三兄弟,那是无人不知,旡人不晓,茶余饭后常有人议论他们。对三兄弟的为人作派,有纷纷指责的,也有愤而怒骂的,更有啧啧称赞的。为什么人们对这弟兄仨的评价如此悬殊呢?这事还得从上世纪说起。〈一〉突遭变故
1974年秋天的一个早晨,给生产队看菜地的许石安,从庵子里起床后,望着初升的太阳伸了个懒腰,慢慢腾腾向家里走去,他判断老伴这时一定把饭做好了。进到家里,他习惯性地先走进厨房。一摸锅台,令他滿腹狐疑,冷灶空锅!怎么回事?进屋走到老伴床前,看到老伴直挺挺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无半点血色。伸手一摸,他简直吓个半死!老伴冰凉冰凉的!他抱着老伴僵硬的遗体放声大哭。“昨晚好好的,你咋就这样走了呀?……你咋丢下我不管了?你叫我以后可咋过呀……”
许石安老汉是个老实憨厚的人,只知道出力干活,见人连句话都不会说。每年需赶集卖苇子丶卖萝卜时,他总和别人做伴,自己用架子车连人家的一起拉到集上,然后自己坐到一旁吸烟,让别人帮他卖。平时家里的柴米油盐大事小事,邻里之间借东讨西甚至连大儿子二儿子的婚事都是老伴负责操办的。他是个吃淡饭不管闲<咸>事的人。街坊邻居都说他“享了老婆的福!”
如今,老伴这根顶梁柱倒下了,还有未婚的三儿子和一个十三岁的女儿,这个家靠谁支撑?六神无主的许石安只会以撕心裂肺的哭声渲泄着对老伴的不舍和对未来生活的恐惧。
〈二〉如此分家
安葬了老伴后,许石安老汉让孩子的舅舅出面,商量自己和女儿以后跟着哪家生活,以及小儿子将来结婚的问题。
大儿子志成当时已在公社水利所工作,他是靠着妻子姚素芬舅舅的关系才脱离生产队劳动,吃上公家饭的,所以姚素芬在丈夫面前总是说一不二。面对家庭现状,姚素芬表态,“养老从我们开始,让爹先跟着我五年,然后再轮到老二老三每家五年。志仁<老三>是兄弟不应我管,慧丛<许石安的女儿>本来就是抱养的,听志成说当初他就不同意养这个妹妹,是爹妈非要养,现在我更不应该管,她愿走还是跟着谁与我无关!”
许石安老汉并不是傻子。什么先养我五年?分明是看我还能劳动,还能挣工分!五年后我万一身体垮了再让别人养,甚至轮不到头我就完了,我哪会再活十五年?他心里想,素芬呀素芬,你算得真精啊!他以志仁还没结婚,不能分开为由,不同意大媳的意见。素芬接着就说,“那好吧,既是这样,就不能说我不养老人了,这可是你说的啊!”
老二志星说得更干脆。“我刚结婚没半年,文娟<志星妻子>根本没能力领好这个家,我更不应该养慧丛这个外姓人。还是让爹和志仁一起过,谁心好谁就养着慧丛!”
“那……那志仁结婚的事你管不管?”许石安开口问老二志星。“给儿子成个家是你当老人的事,凭啥叫我管?”““那你结婚时文娟要的缝纫机150块钱可是志仁去借的,到现在还背着帐,这咋办?”“那是他替你和我妈分忧,又不是我借他的钱!”
许石安老汉心酸啊!他跑到看菜的草庵内不住落泪。女儿会丛抱住他的腿,“爹,你告诉我我亲妈在哪里?送我回去吧,你不要因为我再受委屈了,你和我妈对我好我会记得,我长大会报答你的!爹,你就放我走吧……”慧丛一边说一边哭。许石安无语,只能一双泪眼看着女儿,他不敢说出真相啊!慧丛亲妈生下慧丛后不到一月就死了,慧丛爹在去年遇了车祸身亡,她早已没有双亲了啊!志仁一边给妹妹擦泪,一边安慰爹:“爹,家务事不用再商量了,只要有我在,旡论啥事不叫你操心!也不会叫你和妹妹受苦。”“可是他们要连房子分了,你只能分一间房子,咱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你结婚住哪里?”“人是活的,东西是人置的,活人不会叫尿憋死!”
家就这样分开了。
〈三〉老三成家
志仁为人和善,聪明过人,同龄人中好友不少,是个受到乡邻们普遍称赞的好小伙,社员们一致选举他为生产队会计,是全大队十四个生产队中最年轻的会计。村里有个叫任秋霞的姑娘,不嫌弃许志仁家境困难,深深地爱上了他。
许志仁向大队申请了一处宅基地。他扒掉了旧房,把老房子的椽子一劈两半当两根用,舅家又支持他木料和旧瓦,好友出手相助,终于盖起了属于自己的房子。他和父亲丶妹妹搬进了新家。
当许志仁和任秋霞订婚时,遭到大嫂姚素芬的强烈反对。原来任秋霞娘家和姚素芬的老家曾经是邻居,两家因宅地纠纷曾发生过冲突,后来老死不相往来。“仇人家闺女嫁咱家,以后摆明就相处不好,如果你放弃她,嫂子我再给你介绍一个,保准比她长得好。”这是嫂子反对的理由。志仁说,“你们那都是上一代人的矛盾了,与秋霞无干。象咱家这条件,她不嫌弃我穷就不错了,如果她以后胆敢找你的岔,做出过分的事,我决不会饶了她!”无论怎样解释,平时行事作风霸道的嫂子仍怒气难消。这也为以后兄弟妯娌之间的关系,埋下了祸根。
志成终于成家了。
四〉养老有罪
任秋霞自从和许志仁结婚后,完全担负起一个家庭主妇的责任外,每天参加生产队劳动休息时,加工纳鞋底,手不离针线活,晚上还要加工纺棉花。春夏季节,每次下工后,她总会背着筐子,捋些榆树丶构树叶回家喂猪,每一年都会养两头成猪卖掉,增加家庭收入。日常生活中,她一直善待公爹。即使那时经济条件都不好,但每天早上都会煮好两个荷包蛋端到老人面前。那时白面欠缺,吃面条时,总会让公公吃碗白面条或包皮面条,而自己总吃些红薯面条。这在当时的村里,好多老年人是享受不到这种待遇的。许石安知道儿子有外债,总是说,“省点吧,咱还欠着别人的账,我身体很好,隔几天喝一次就足够了,红薯面条我也能吃。”秋霞总是劝公公,“爹,有账没账,不在乎两个鸡蛋钱,不在乎那一把白面。你身体好了是俺们的福,你也不受罪,总比有病吃药打针强的多!”
许志仁在生产队当了两年会计后,被抽调到大队当了团支书,兼大队民兵营长。忙于工作,多在外,少在家。每当看到秋霞为家务累得疲惫不堪时,总觉得心中有愧。“秋霞,辛苦你了!咱条件不好,让你跟着受苦了!”“嘴巴不用那么甜好不好?既然嫁给你了,就应该争口气,我就不信咱会穷一辈子!咱努力把日子过好点,不让别人笑话”,秋霞总会逗趣地回答丈夫的话。
对待慧丛,秋霞总把她看得比亲妹妹还亲。她知道惠丛的身世后,始终怀有一种同情心,总觉得惠丛可怜。当惠丛心疼嫂嫂,再三提出退学,以减轻家庭负担时,秋霞每次都不允许。“咱家就数你最小,你要好好读书,争取考上大学,给咱家争口气,让咱爹高兴,咱妈如果有灵也会开心的,以后不准提退学的事。”
许石安和一些上了岁数的人聊天时,总是夸儿媳秋霞如何如何孝顺,夸儿子志仁每逢去公社开会,都舍不得在外面吃饭,省下的每顿伙食费买两个烧饼带回来让他吃。许石安说这些,本来都是真情实话,不料却加剧了儿子之间的矛盾,使志仁和秋霞遭到了无端的攻击。
志成和志星间接听到父亲与别人谈话内容后,各自心中恼恨,这不明说是自己不孝吗?他们把心中的怨气都归罪于志仁和秋霞身上。素芬发挥挑拨离间的特长对志星说:“老二,以前我说秋霞是笑面虎,你们都不一定信,现在看清了吧,她用甜言蜜语把老人哄住了,她骗了个好名声,咱俩家都成不孝的人了!”“嫂子,你说的对,咱爹成年给他们扛长工,喝几个鸡蛋算啥?如果谁给我干活挣工分,我会让他吃得更好。”“不错,他俩口剥削老人还假装好人,安的啥良心?”“不理他,到老人干不动活时,他们就会找咱商量,”“想得美!世上事利害总是相连的,到时别打算叫咱管!”“走着瞧吧”!就这样,老大老二两家组成了反对老三的统一战线。
自从分开家,老大老二没有给老人兑过一分钱,一两粮食,一分工分。明知道许石安体弱多病也假装不知,不管不问。即使老人家因胃穿孔住院,也仅仅是象征性地去看望一下,没照顾一天,没付一分钱医疗费。
〈五>矛盾重重
许志成当上了水利所的所长,每年天早浇地,开闸放水,征收水利费这些工作,少不了和大队干部打交道。他善于吹吹拍拍,再加上素芬的舅舅在公社任党委书记这层关系,大队主要干部自然不敢得罪他。表面看来和大队干部打得火热。交往中,许志成最让人鄙视的,是他抓住一切机会贬低弟弟志仁,极尽造谣污蔑之能事。
老二志星为人霸道,心狠手辣,动不动就与人打架,是个人见人恶躲着走的人。幸运的是,土地承包的第一年,他从省建公司承包了一项开挖土方的工程。搞过施工的人都知道,挖土方是比较赚钱的活。虽然这一项工程并不大,但他见钱眼开,恨不得一口吃个胖子。完工结帐后,他把民工们狠狠宰了一下,没人再跟着他干了。对于甲方的领导和施工员,当初答应的好处费一概不提,所以,甲方也不会给他下次机会了。
志成听说弟弟志星发了一笔财,羡慕不已。要知道土地刚下放承包时,三万多元对于一个农民来说,近乎是个天文数字。利欲熏心的志成马上找到弟弟志星,商量着一个赚钱计划,两人一拍即合。他们要在河滩建一个养殖场,计划养猪,用猪粪喂鱼,开展一条龙养殖。
老大志成利用关系,负责解决土地问题,然后从局里借来挖掘机负责鱼塘开挖。老二志星负责投钱,两人各占一半股份。正式开始后,大嫂素芬白天和弟弟一负责喂养,晚上则由志星一人负责看护。
自此两家关系打得火热。
转眼间,惠丛已经大毕业,安排到乡政府妇联工作。谈了个男朋友是大学同学,准备结婚了。
作为父亲的许石安提前一个月告诉了志成志星兄弟俩。
素芬回想起惠丛这些年从未和自己说过一句话,见面都绕着走。她把这些怨气都归到志仁夫妇身上,她最恨的是秋霞。自己不孝的名声都是这个黑心肠的笑面虎造成的,惠丛订婚,秋霞一定收了不少彩礼。只有把彩霞狠狠打一顿才能解心头之恨。和志成志星密谋后,他们开始实行一个恶毒的计划,要在慧丛结婚前这几天出口恶气。
一天晚饭后,志成志星素芬来到志仁家,他们知道志仁领着人参加民兵集训不在家,用谎言将秋霞骗出家门。刚走到门口,素芬开口就骂,并与秋霞打到一起。眼开素芬没占上风,志成开始出手。这时,听到吵骂声的邻居们来到现场劝阻,伸手拉住了志成,秋霞趁机逃回娘家。作为父亲的许石安跌跌撞地跑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儿子跟前哀求,“志成,你们都不管我,现在又把秋霞打走,这是踢我的饭碗呀!求你饶了俺吧!”志成哼了一声,“你不用倚老卖老,我不吃你这一套,你吓不住我!”听到这,惠丛怒不可遏!“你们对爹对嫂子太过分了,如果再闹,我一定去告你们!”如今的惠丛不是小时候的惠丛了,素芬不敢得罪,只说了句“这是俺和任秋霞的事,咱中间无矛盾”,然后灰溜溜地走了。
许家打架的事成了这个几千口人村里的特大新闻,很快传遍大街小巷。乡亲们都对素芬这个“祸害虫”骂不绝口,骂志成志星没人性。
秋霞的哥哥们召集叔伯兄弟非要找志成和素芬给妹妹出气,被其父亲拦住,“冤家宜解不宜结,万一你们出手重了,事情就闹大了,忍忍吧!”
慧丛执意上告志成志星,被秋霞好言劝阻。
慧丛的婚礼,只让父亲、哥哥志仁和嫂子秋霞参加。
<六>晚年结局
许石安老人自那晚后,气病交加,卧床不起。虽秋霞悉心照料,仍于十个月后病逝。志仁负担了全部丧葬费用。
志成和志星的养殖场倒闭,血本未归,两家因经济问题反目成仇。
素芬患乳腺去世,留下志成和他们的残疾儿子。
志成因经济问题被开除公职,险被判刑。
志成和志星分别找志仁缓和关系,志仁哈哈一笑,“过去的都过去了,咱们兄弟关系改变不了。”
志仁因计划生育形势紧,不想得罪人,辞去村里工作,去和一好友合伙加入房地产开发。
志星突发脑溢血离世,作为叔叔的志仁,资助志星的孩子结婚成家。
惠丛把秋霞当“嫂娘”,“嫂子,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你尽的是一个亲妈的责任,我永远忘不了你的恩情!”婚后时常回来看望三哥和嫂子。
志仁的两个儿子大学毕业各自创业,建立了自己的小家庭。
往事如烟,转眼间,四十八过去了。志成已七十五岁了,行动不便。
志仁己七十岁,身体健康,秋霞身体差些。儿子孝顺,儿媳贤惠。他们不计前嫌,时不时去看望大哥志成,并接济于他。
别人都说,“到底还是兄弟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注;文中人名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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