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dmin 发表于 2022-10-7 15:08:46

侦探小说迷不可错过,一个离奇但不复杂的“吸血鬼”案件真相就此揭开

四 吸血鬼四 吸血鬼


“幻想与现实,中古与现代的完美结合!”一月的一天,福尔摩斯收到了一封奇怪的信,仔仔细细地将信读了一遍之后他笑了。笑容很平静,但我知道这样的笑容放在一向冷静的夏洛克身上其实和大笑也没什么区别了。

信是刚刚收到的,笑过之后,他把信扔给我。

信的内容如下:
旧邱瑞路46号,1月19日,吸血鬼事件缘由
敬启者:
见信如晤。我们店里的顾客罗伯特·弗格森先生今天来信询问有关吸血鬼事宜,您知道我们经营的是机械估价业务,不是侦探业务,所以,我们将您介绍给了他。您曾经顺利侦破过玛蒂尔达·布里格斯案,声名显赫。我们相信您一定也愿意帮助这位来自敏兴大街弗格森—米尔黑德茶叶经销公司的先生。
莫里森,莫里森—道德公司敬上
经手人E.J.C

“玛蒂尔达是一艘船的名字,玛蒂尔达·布里格斯案的确牵涉到一些奇怪的东西,对,我想起来了,是苏门答腊的老鼠,超级巨大的老鼠。我敢保证,若是把那个故事讲出来,读者会非常吃惊,但这和吸血鬼有什么关系?”说着,福尔摩斯笑了,“华生,我感觉我们瞬间就走进了格林童话的世界,看呢,我们的业务范围已经广大到把吸血鬼都囊括了进去。不过,有事做总比没事做要强很多,不是吗?现在,我的朋友,麻烦你查查V字母下有什么案子。”

我点点头,拿起福尔摩斯自己编写的那部巨大的旧案索引,递给他。

福尔摩斯愉快地翻阅着这些记录,他翻得很慢,眉宇间也带着缅怀。他一边翻一边念:“‘格罗里亚斯科特号’的航程。哦,我记得这个案子,当时的情况糟糕透了,结局也不怎么好。毒蜥蜴还有维克多·林奇,那个伪钞贩子可真了不起。哦,这是什么?范德比尔特,我记得他和那个窃贼关系很深。还有维尔戈。这里,维特利亚,那个马戏演员,她可是个十分特别的女子。天呢,这部旧案索引内容实在是太丰富了。这是什么?特兰西瓦尼亚吸血鬼案,匈牙利吸血鬼秘术。”

“吸血鬼”的案子让他兴致勃勃,不过,看了一会儿,我的老友却很干脆地把索引扔到了方桌上。

“胡说八道!华生,简直是胡说八道!我们是侦探,不是盗墓人,那些成日游离在墓穴中的笨重僵尸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写信的人)简直是在发神经。”

“这可说不准。谁规定了吸血鬼一定是僵尸般的死人呢?活人也可以吸血。你没看过吗?书上说有的人通过吸食年轻人的鲜血,永远保持着年轻漂亮的身体和外表。”我说。

“我看过,索引里也谈到了类似的事情,可是华生,你难道真的相信那些见鬼的所谓传说。现实的世界已经足够神秘庞大,我们没有必要再给自己增添一份来自鬼域的烦恼。那位经纪人不能飞离地球,弗格森的说辞也不一定可信。华生,看看吧,这是罗伯特·弗格森先生的来信。看完我们或许就会明白他究竟为什么苦恼了。”说着,他拿起了桌子上的另一封信。

这封信和我们之前拆阅的那封是一起寄过来的,只不过一开始我们的注意力都在第一封信上。福尔摩斯认真地看着信,看着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紧张。看完后他拿着信纸陷入了深思。我没有打搅他,直到他仿佛受惊一般从椅子上坐直身体。

“华生,奇思曼庄园在哪?不,是兰博利在哪?”福尔摩斯问。

“霍尔舍姆南边,隶属苏塞克斯郡。”

“远不远?哦,对了,你知道奇思曼庄园吗?”

“不太清楚。不过,兰博利那一带我很熟悉,去过几次。那里有大片古老的宅院,大多都是几百年前留下的。宅院的名字一般都是所有者的姓氏,比如凯利盾庄园、哈维庄园、奥德利庄园等。这些古老的家族有的已经在历史的长河中消亡,但遗留的古宅却记录了他们的姓氏。”

“是这样。”福尔摩斯就是这样一个骄傲的人,即便是从别人那里得到了新知识,他也不会去表示感谢。他看了看我,说,“华生,我想我们很快就能了解这座奇思曼庄园了。写信的是罗伯特·弗格森本人。他说他和你认识。”

“我们认识?”我感到吃惊。

“信里是这么说的,你自己看看。”福尔摩斯把信递给我。信封上的地址依旧是旧邱瑞路46号。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尊敬的福尔摩斯先生:
我希望委托给您的事情有些敏感,因此,虽然我的律师将您的联系方式提供给了我,我却不知道该不该上门拜访,更不知道如何陈述已经发生的某些事情。事情的当事人不是我,而是我的一位伙伴。他做硝酸进出口生意。五年前,因为业务往来,他认识了一位出身秘鲁商业世家的女子,也就是他现在的妻子。她性格温婉,相貌迷人,他很喜欢她,她也喜欢她。结婚之后两个人的生活本应该很幸福,但或许是因为爱情的保鲜期太短,又或许是因为彼此之间并不曾真正了解,结婚之后,他们经常因为国籍、宗教、认知等方面的冲突发生摩擦。夫妻之间的隔阂也越来越深。虽然他知道妻子一如既往地爱着他,但他却总觉得妻子的性格和情感无法琢磨。为此,我的伙伴非常痛苦。
下面,我会大概地说一下我希望您接手的案件,假如您愿意帮忙,我们再面谈。前段日子,那位秘鲁籍的太太行为举止突然变得怪异,这和她温柔的性格极不相符。
我大概没有告诉您,我的伙伴在和现在的妻子结婚之前还结过一次婚,他和前妻有一个15岁的儿子。这个孩子很乖巧很讨喜,不幸的是,幼年的时候曾受过外伤。他的继母对他一直很好,但最近却有人发现这个孩子遭到了继母的毒打,一共两次。最近一次是用手杖打他,那孩子的胳膊上至今还有大片的淤青。
如果事情仅仅如此,那也没什么,也许她突然变得刻薄也说不定,但是一个月前,这位母亲对自己不满1岁的小儿子做的事情却让所有人都感到恐怖。那一天,专门负责照顾婴儿的保姆因为临时有事离开了几分钟,可怕的事情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孩子的母亲咬了自己的孩子!是的,她咬了他!听到婴儿的哭声匆忙跑回去的保姆正好看到了这一幕:她弯着身子,嘴唇就在婴儿颈边,婴儿脖子上有伤口,伤口不断往外流血。保姆吓坏了,想去找男主人,但她哀求她不要这样做,还给了她五英镑的封口费。至于自己为什么这么做,这位女主人并没有做出任何解释。
保姆没有告发女主人,但从那以后她时时刻刻都在提防她、监视她。她害怕这位母亲会再次伤害那个可怜的孩子。同样的,那位母亲也在提防着保姆。她们相互提防,相互监视,只要保姆一离开,她就会立刻扑到小儿子身边。这件事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事实就是这样。婴儿的保护神不是母亲而是保姆,他的母亲像一头盯上绵羊的饿狼一样对他虎视眈眈。先生,或许您会觉得这事荒诞不经,但请不要对它不屑一顾,因为这关系着一位绅士的幸福和一个孩子的生死。
女主人和保姆的拉锯战持续了很长时间,但最后保姆还是忍不住将事情全部都告诉了男主人。这位绅士一开始并不相信,他深知他的妻子是爱他的,而且除了那次痛打继子之外也一向是疼爱继子的,她怎么会伤害自己亲生的孩子呢?他认为保姆不是出现了幻觉就是在恶意诽谤女主人。然而,就在他们发生争执的时候,婴儿室突然传来了婴儿痛苦的嚎哭声。丈夫和保姆一起冲了过去,然后,他看到了刚刚离开摇篮边的太太,看到了小儿子脖颈上以及床单上的鲜血。福尔摩斯先生,您很难想象,我的朋友当时的心情是何等的复杂与难受。他惊呼失声,然后,更可怕的一幕发生了!
她听到他的叫声转过头,他清楚地看到妻子的唇边全是鲜血。她吸了自己儿子的血!毫无疑问!我的伙伴和我一样对吸血鬼一无所知,我们只是单纯地听过它的名字,可是谁又能想到苏塞克斯竟然会有……他现在已经快疯了,而那位吸血的母亲只是把自己关在房中,根本就没给出任何解释。哦,天呢,假如您愿意帮助一个绝望而濒临崩溃的绅士的话,请您给兰博利奇思曼庄园的弗格森回电。我会在明天上午十点登门拜访并同您详谈这件事。
罗伯特·弗格森

另外,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您的朋友华生先生曾经加入过布莱克西斯橄榄球队,而我也做过一段时间的橄榄球队中卫,在里奇蒙队。

“里奇蒙队的中罗伯特·弗格森我的确认识。”看过信之后,我说,“那是一个大块头,为人很重情义,热心肠,对朋友也很关心。”

福尔摩斯摇摇头,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才说:“华生,有的时候你的想法总是让我惊讶。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就替我去回封电报给这位弗格森先生,告诉他他的案子我接了。”

“他的案子?”

“当然,信中提到的那位绅士其实就是他自己。”福尔摩斯点点头说,“华生,我们可不能让委托人小瞧。去回电吧,明天一切就都清楚了。”

记忆中的弗格森身材高大、身手灵活、行动敏捷,但当第二天上午十点再次见到那位曾经健壮的中卫时,他骨瘦如柴、头发稀疏、双肩低垂、颊骨突出的模样让我感到非常难过。

“华生,再次见到你真高兴,你变了,身子骨强了很多,不再是那个我随手一抛就能丢过绳子的小个子了。”他很热情,但声音中却透露着难以掩饰的沉郁,“我老了,不过一个多月前我还不是这样子。福尔摩斯先生,我的伪装被看破了,我也没有必要再撒谎。”

“是的,先生,您该实话实说。”福尔摩斯说。

“我知道,先生,我知道我做得不对,可除了这么做,我还能怎么做呢?我爱我太太,谈论她让我感到为难。警察不能给我提供帮助。我也不能不考虑两个儿子的安全。福尔摩斯先生,您能不能告诉我她究竟是怎么了?遗传病还是精神病?我快要疯了,我不知道怎么办,看在上帝的分上,请务必要帮帮我。”

“弗格森先生,我能理解你的苦衷。别这样,请冷静一下,坐到沙发上,对,心态放平。我发誓,至今还没有什么案子能够难倒我,你妻子的事情我也能找到答案。不过,在那之前请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事情发生后你都做了什么,你妻子还和儿子们见面或者接触吗?”

“没有,那一天我们大吵了一架。先生,我知道她爱我,一直都全心全意地爱着我,当我发现她的秘密后,她变得绝望和惊恐。她用狂躁惊悚的目光盯着我看了很久,然后就跑回了自己的房间。从那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她什么都不跟我说,不解释,也不对我的指责做任何辩驳。她把自己锁在屋子里,除了给她送饭的侍女,她的陪嫁女仆多萝蕾丝,她不和任何人接触。”

“如此说来,孩子们现在是安全的?”

“梅森太太,也就是我的保姆,她现在寸步不离地守着我的小儿子,她真的很爱那孩子。所以,我并不担心。我担心的是杰克,我的大儿子,您知道他的继母毒打了他两次。”

“到现在为止,杰克有没有再受伤?”

“没有。”提到自己的大儿子,弗格森先生神情变得柔和,他说,“他的腿有残疾,但那不能怪他。上帝怜悯,幼年的一次意外让他的脊椎受了伤。杰克的心的很善良,也最懂得心疼人。我实在难以想象,她怎么能忍心那么残酷地毒打他。”

“弗格森先生,你家里还有其他什么人吗?”从抽屉中拿出弗格森昨天写来的信,福尔摩斯反复读了几遍,然后问。

“有两个新请来的仆人,还有一个叫麦克尔的马车夫。除此之外,就是我、我妻子、我的长子杰克、我的小儿子、侍女多萝蕾丝,还有保姆梅森太太。”

“你和你妻子结婚的时候实际上并不了解她,对吗?”

“是的。结婚的时候我们才相识不到一个月。”

“多萝蕾丝服侍你妻子多长时间了?”

“好几年了。”

“这么说来她应该比你更了解你妻子?”

“您要是如此认为也没错。”

福尔摩斯点点头,将谈话的内容作了记录,接着,他说:“弗格森先生,我想我们必须到兰博利去一趟才能真正搞清楚整件事情。当然,如果你担心会打搅你妻子,我们可以找个旅馆住下。”

听到福尔摩斯的话,弗格森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福尔摩斯先生,您能到兰博利真是太好了。我本来就希望您能光临。下午两点就有一班直达列车,始发站是维多利亚。”

“我们肯定会到兰博利去,这一点毋庸置疑。华生和我都去,我们刚好有时间。不过,在去车站之前我还要确定几件事。照你的说法,你妻子对两个儿子都表示了不友好,对不对?”

“是的,她对他们动了手。”

“但她表达恶意的方式是不一样的。她殴打了杰克·弗格森,也就是你的大儿子。”

“没错,一次用手,一次用手杖。”

“她从来都没有解释过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对吗?”

“是的,她没有解释,只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诉我,她恨他,非常恨他!”

“这很正常,许多继母都有这样的情绪。原因嘛,大概是对已逝者的一种妒忌。弗格森先生,你妻子善妒吗?”

“是的,她善妒,而且,她妒忌的情绪像她的深情一样带着热带女子独有的狂热。”

“我没记错的话,你的长子已经15岁了。他的身体存在缺陷,但智力应该没有问题,甚至可能因为身体有残疾,他的头脑要更聪明一些。他也没有向你解释吗?”

“没有。他坚持说她的继母毫无理由地毒打他。”

“过去的五年里他们的关系如何?和睦吗?”

“不,和睦和友爱在他们之间从来都不曾出现过。”

“可是你说过你的长子心地善良,而且很懂得心疼人。”

“是的,那个孩子对他的父亲非常忠诚,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比他更关心我。”

福尔摩斯再次对谈话内容作了记录,之后他出了会神,过了片刻才接着问:“在你和现在的妻子再婚之前,你和你的大儿子是不是经常在一起,你们的感情非常好。”

“没错。我们相依为命,形影不离。”

“你说过杰克很重感情,那么他对他那位过世的母亲肯定也付出了很深的感情,对吗?”

“是,他非常爱他的生母。”

“这真是一个有趣的男孩。弗格森先生,还有一个问题,你的大儿子被毒打和小儿子被攻击是发生在同一天吗?”

“第一次是。那一天她就好像着魔了一般,不仅打了杰克,还伤害了自己的亲生儿子。第二次小儿子没事,反正保姆没有和我说什么,只有杰克被打了。”

“哦?看来事情很复杂。”

“福尔摩斯先生,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有点听不明白。”

“没什么意思。只是作出一种假设。不过这个假设能否成立还要看接下来的调查结果。弗格森先生,或许华生夸大了我的能力,可不管怎么说,虽然我和许多人一样也有不少弱点,但这个案子却难不倒我。好了,我们下午见吧,下午两点,在维多利亚火车站。”

天昏沉沉的,有些阴暗,雾霭迷蒙。福尔摩斯和我到达兰博利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在切科斯旅馆安排好住宿之后,我们迅速驱车来到了弗格森的家,那是苏塞克斯马路旁一座古老的庄园。庄园很大,位置很偏,两侧的建筑明显翻新过,建筑风格和中间的古建筑明显不同。主楼的墙上满是苔藓,霍尔舍姆石板瓦上刻着一些奇怪的图案,门廊的柱子有些斑驳,支撑着天花板的橡木也显得摇摇欲坠。门口的石阶有些凹陷,图德式的旧烟囱中冒着淡淡的烟。总而言之,这座庄园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陈旧和腐朽。

弗格森带着我们来到中央大厅,大厅中那古旧的、产自1670年的铁皮壁炉里炭火熊熊。大厅墙壁的上半部分明显保留着17世纪独有的镶木风格,墙上挂着一排南美的精美武器和器皿,看样子很可能是那位来自秘鲁商业世家的女主人带来的。而墙壁的下半部分则装饰新颖,挂满了现代色彩浓郁的水彩画。

福尔摩斯在墙边站了很久,仔细观察着,突然他大喊:“瞧,那是什么?!”

顺着他的目光,我们看到墙角竹篮中躺着一只狮子狗。它本来是躺在篮子里的,现在却拖着明显行动不便的后腿慢慢爬向主人。它的尾巴耷拉在身子后面,每爬一下都很费力。但它依旧倔强地爬着,似乎想要过来舔舔主人的手掌。

“怎么了,福尔摩斯先生?”

“这只狗病了吗?得的什么病?”

“不知道,兽医过来看过,但也没能弄清楚。也许是脑脊髓膜炎,也许是短暂性的麻痹。不过,病情在好转。我相信它很快就会好起来。亲爱的卡尔洛,我说的对吗?”

狮子狗颤了下尾巴,用悲戚的眼神看看厅中的人,似乎是在表示赞同。很显然,它知道大家在谈论它突然遭遇的不幸。

“这只狗得病肯定很突然。”

“是的,一夜之间。”

“什么时候得的病?”

“四个月以前。”

“奇怪的线索,不过启发性很强。”

“福尔摩斯先生,卡尔洛的病能说明什么吗?或者说它的病和我妻子的异常有关?”

“不,没有关系,但我的假设得到了证明。”

“假设?福尔摩斯先生,我可没有心情和您玩猜谜游戏。请您有话明说,好不好?哦,上帝啊,您还不了解我的处境吗?我儿子的生命受到了威胁,而我的妻子很可能就是罪犯,这太恐怖了!”

早已经心力交瘁的橄榄球队中卫浑身颤抖着大喊。福尔摩斯拍了拍他的胳膊,安慰说:“弗格森先生,现在我不能对你说太多,或许最后的结论会让你更加痛苦,不过在我离开前,肯定会给你一个答案,也会尽力减轻你所要承受的痛苦。”

“希望如此。上帝保佑,先生们,我很抱歉,我要去看看我的妻子,她就在楼上。”

几分钟后,弗格森黑着脸下了楼,他的神色已经证明他的一无所获,不过,他的身后却跟着一个人。那是一位侍女,个子很高,脸色憔悴。

“多萝蕾丝,饭菜都准备好了,请把她想吃的带上去给她吧。”男主人说。

“她需要的不是饭菜,而是医生!”侍女怒视着男主人,“她病了,病得很重,我不敢和她独处,如果医生不在的话。”

弗格森先生没有说话,而是把目光转向了我。

“我会尽力。”我说。

“你确定她会同意和华生医生见面吗?”

“不需要她的同意。先生,她病了,病得很重,我要直接带医生过去!”侍女的态度很坚决。

“好吧。”男主人同意了。

我跟在侍女身后上了楼,二楼的走廊很长,女主人的房间在走廊尽头,房门是铁制的,非常厚重。我心想,男主人如果想硬闯进来还真不容易呢。侍女情绪很激动,身体都在微微颤抖,她拿出钥匙,打开门。我刚走进去,她就把门反锁上了。

房间很大,床上躺着一位少妇。她长得很美,脸色通红,远远看了一眼我就知道这个神智有些不太清醒的女子在发高烧。我刚进来的时候她的眼中明显透露着惊恐,但当看清我的面貌,或者说在确定我不是她的熟人之后,她反而放松了身体。我为她诊了脉。她的脉搏很乱,跳动速度也很快,体温很高。不过从一个专业医生的角度来看,我并不认为她是被传染上了热病。她高烧的原因很可能是神经性的。

“她就这样躺着,一动不动,我真怕她哪天不行了。”侍女说。

“我丈夫呢?”少妇转过头来看着我问,声音很虚弱。

“就在楼下,他很想和你见一面。”

“我不想见他!不想!”她情绪激动,神智也变得模糊,“他是恶魔,我要怎么办?谁能告诉我,我要怎样对付那个很毒的恶魔?”

“我能帮您吗?太太。”

“不,谁都帮不了我。不管我做什么都不可能再挽回。完了,彻底完了。”

这位太太很显然在说胡话,可我听不下去了。弗格森是那么诚实忠厚的男人,她怎么能将他形容成恶魔?

“太太,您的丈夫很爱您,出了那样的事情他也非常伤心和痛苦。”

“是的,他爱我。”年轻的太太看向我,“可是我就不爱他吗?为了不让他伤心我甚至宁愿自己受伤,可是他呢?他是怎么对我的?他怎么能够那样指责我?”

“他真的很痛苦,您的行为也让他不解。”

“不解,呵呵,不解?好吧,他可以不解,但他最起码应该信任他的妻子!”

“您真的不想和他见面?”

“不想。你走吧,我无法原谅他的指责,也忘不了他那时的脸色。先生,请替我转告他,我要带走我的孩子,这是作为母亲的权利。”说完,她把脸转向一边,再也不搭理我了。

我离开房间,下了楼,向一直在壁炉边等待的福尔摩斯和弗格森转述了房间中发生的事情。

“这不可能!我不会把小儿子交给她!谁又能保证她不会再次做出奇怪的举动!两位,我永远都无法忘记那天的情景,她满嘴鲜血从孩子身边站起来。”弗格森说,“孩子跟着保姆才安全,对,就是这样!”

正在这时,一个女仆走进了大厅,她的手中端着茶点和饭菜。在她身后跟着一个少年。那真是一个漂亮的男孩,浅黄色的头发,浅蓝色的眼睛,肤色白皙,就像是一位王子。见到弗格森,他显得很开心。

“爸爸,你回来了?”他跑过来搂住男主人的脖子,激动而亲昵地说,“要是知道你回来,我肯定早早的在这里等你。”

“这孩子,”轻轻抚摸着少年柔软的浅发,弗格森说,“我是回来早了,不过,这还要多谢福尔摩斯先生和华生医生愿意提早和我返回庄园。”

“大侦探福尔摩斯先生?”

“没错。”

少年打量着我和我的朋友,看上去天真无邪,但凭着多年养成的敏锐直觉,我还是清晰地感觉到了他的敌意。

“你的小儿子呢,弗格森先生?我想见见他。”福尔摩斯说。

“杰克,我的孩子,去叫梅森太太过来,让她抱着孩子。”

少年乖巧地离开了,没有人见到他的表情。他患有脊椎软骨症,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步伐蹒跚而怪异。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一个瘦高的女佣抱着孩子跟在他后面。孩子很可爱,金黄色的头发,眼睛黑漆漆的,小脸秀美而可人。显然,男主人很爱他的小儿子,刚刚见面他就把孩子抱进怀中不断地逗弄。

“我真想不通她怎么能对这样可爱的孩子做那种事?”弗格森抚摸着孩子脖颈上的红色皱痕,声音很低沉。

我没说话,福尔摩斯也没有。我注意到他似乎正在专注地看着什么。在他视线的终点是一扇半开着的百叶窗,看上去没什么特别,但我的朋友却看得很认真,我只能猜想他是在望着窗外那使人抑郁的、湿淋淋的园子。看了几眼之后,他突然笑了,然后把目光转向弗格森怀中的孩子,他一言不发,只是盯着伤口看,如果真要说有什么动作的话,那就是他轻轻握了握婴孩不断在空中晃悠的小拳头。

“小宝贝,你人生的开端还真奇特。梅森太太,麻烦过来一下,我们需要谈谈。”

福尔摩斯和梅森太太走到一边聊了几分钟,没人知道他们聊了什么,我只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一句:“我立即就会让你的顾虑解除。”说话的是福尔摩斯,不过梅森太太没答话,她看上去很内向、很固执。谈话结束后她抱走了孩子。

“梅森太太这个人怎么样?”保姆走后,福尔摩斯问。

“她很善良,也很疼孩子。不过表面上看她的确有些不太好相处。”

“杰克,你喜欢梅森太太吗?”福尔摩斯突然问。杰克·弗格森没说话,脸上表情不断变换,最后沉着脸摇了摇头。

弗格森先生宠爱地搂住儿子,说:“杰克的感情很极端,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值得庆幸的是,我并不令他讨厌。”

将头埋在父亲怀里,杰克哼哼了两声没说话。弗格森先生轻轻把他拉开,笑着说:“宝贝,去玩吧,乖。”

杰克走后,弗格森看向福尔摩斯:“很抱歉,福尔摩斯先生,我觉得您的到来除了让我收获一份额外的同情之外没有任何帮助。或许,这件案子真的很敏感很复杂。”

“的确敏感,复杂却说不上。”福尔摩斯微笑道,“事实上在贝克街的时候我就已经有了一个判断,来到兰博利之后,这种主观的判断也因为不断被证据充实而变得客观起来。”

“福尔摩斯先生,您要急死我吗?”弗格森以手抚额,大声喊,“如果您看到了事实,求您说出来吧。我已经快疯了,不管怎么样,我要知道事实,事实!”因为焦急,他的声音都变得沙哑起来。

“好吧,先生,如你所愿。我会告诉你真相,不过不是用你的方式,而是用我自己的方式。华生,弗格森太太的情况如何?她能和我们见面吗?”

“可以,她高烧不退,但神智很清醒。”

“那就好,我们上楼吧。所有的事情都要当着她的面说清楚才对。”

“她不愿意见我!”弗格森提出异议。

“她会同意的。”福尔摩斯一边说一边拿出纸笔写了一张便笺,“华生,麻烦你把便笺交给弗格森太太,她对你并不排斥。”

我重新上楼,在多萝蕾丝警惕的目光中把便笺交给了重病的太太。一分钟后,我听到了她的欢呼,多萝蕾丝也从门口把头探了出来,她告诉我,女主人愿意和我们见一面。

我们一起上了楼,弗格森想要拥抱他的妻子,但年轻而倔强的太太用手势制止了他。福尔摩斯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然后坐在了沙发上。弗格森先生则显得有些颓然。

“太太,我想您暂时不需要多萝蕾丝女士的服侍,弗格森先生也很忙。我们需要的是快刀斩乱麻,言简意赅地说明一切。弗格森先生,首先我要向你说明,你的妻子的确是一个善良可爱的人,她所承受的冤屈根本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谢谢您,福尔摩斯先生,我最想听的就是这句话,若是您能证明这些,我会终生感激您。”闻言,弗格森开心地跳了起来。

“这一点很好证明,不过,弗格森先生,事情的真相可能会让你更伤心。”

“我不在乎!福尔摩斯先生。对我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比证明我妻子的清白更重要。”

“既然如此,我就把我在贝克街的假设告诉你吧。吸血鬼的说法当然不可能,英国历史上都没有出现过如此荒诞不经的案子。你没有说谎,你的眼睛也没有欺骗你,你的妻子的确是满嘴鲜血地从摇篮边站起来。”

“我亲眼所见。”

“但是你就没有想过除了吸血之外的另一种可能吗?英国的一位女王曾经用嘴吸过伤口中的毒,你又怎么肯定你的妻子是在吸血而不是在吸吮婴儿伤口中的毒?”

“毒?!”

“是的,毒,一种南美世家特有的毒。在离开伦敦前我就想到了,等我见到客厅中那些南美武器挂件的时候我就更加肯定了。弗格森先生,你看到了吗?那个空箭匣,对,就是小鸟弓旁边的那个。箭匣中应该有一支毒箭,箭头上涂抹了马钱子。假如一个婴儿被这种毒箭

扎伤,并且不能及时把毒吸出来,那么他很可能会死亡。

“哦,对了,还有那只狮子狗。先生,本来我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只狗,但在我的推理链条中试毒的东西肯定是存在的。想想吧,假如你想让自己的犯罪计划万无一失,提前试验一下毒箭的毒性不是很正常吗?

“现在,你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弗格森太太亲眼看到了惨剧的发生,她救了自己的儿子,但因为爱你,她不想把真相告诉你,因为她怕你难过,她知道你有多么疼爱你的大儿子。”

“是杰克!杰克……”

“就在刚刚,我透过百叶窗的玻璃观察了杰克·弗格森。当你抚摸你的小儿子的时候,他的脸上露出了难以想象的强烈嫉妒和难以言表的极度仇恨。这样极端而强烈的情绪我这辈子都很少见到。”

“杰克!啊!我的杰克!杰克!”

“弗格森先生,你的大儿子对你的爱是扭曲的、夸张的,这种爱或许不单单对你,还对他逝去的母亲有过。因为这种扭曲的爱,他恨他的弟弟,尤其是当他身体残缺而他的弟弟健康强壮的时候。我知道这很痛苦,也很难令人接受。但先生,你无法逃避,必须面对现实。



“不!上帝啊!这不是真的!”

“太太,我说的话你认同吗?”

一直埋首低泣的女主人抬起头温柔地望着男主人:“鲍勃,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打击很重,可是,你要我怎么对你开口?事情的真相总要别人来讲才更有说服力。你不知道当这位先生写便笺告诉我他已经知道一切的时候我有多高兴。这位先生,他是个神奇的人。”

“弗格森先生,我想让小杰克离开一年,去大陆另一边过过航海式的生活对他的健康会很有益。”福尔摩斯说。然后,他看向那位温柔的母亲,“太太,我知道一个再慈祥的母亲也不能无限度地容忍别人伤害自己的孩子,但我很纳闷,您这两天怎么这么放心让儿子离开您呢?”

“我把真相告诉了梅森太太。”

“果然如此。”

备受打击的弗格森这个时候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浑身颤抖着走到床边,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脸上早已经布满了泪水。

“华生,我们该退场了。现在,你拉着多萝蕾丝的那只手,我拉这只,我们出去。剩下的事情让他们夫妻俩自己解决吧。”

一个离奇但并不复杂的案子就这样结束了。我没有什么可补充的,如果真有,那就是福尔摩斯在回到伦敦后给莫里森—道德公司回了一封信。信的内容如下:
贝克街,1月21日,吸血鬼事件缘由
敬启者:
接到贵公司的来信后我已经接受委托,对贵公司顾客——敏兴大街弗格森—米尔黑德茶叶经销公司的罗伯特·弗格森先生所提的案子进行了调查。现在,事情已经解决,结果非常圆满。因为贵公司是介绍人,因此我特地回电表示感谢。
夏洛克·福尔摩斯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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