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泡面》之四——躺在绿皮车的座椅下面，其实很舒服
写在前面一次回家独自开车在京港澳高速，天边就像起了一团火，热烈奔放，浓墨重彩。高速上几乎没有车，我就往前开。持续很长的激动让我感到深刻的孤独，孤独感被无限放大，像是要把我吞噬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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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是觉得孤独，可能这和我从高中毕业就开始打工独自在外有原因。即使现在结婚生子，背井离乡虽属无奈，但更多的还是苦中有乐。这种孤独感让我有时候觉得在外打工，是难得独处的惬意时光。
但在08年第一次坐上南下深圳的打工列车——K1387次绿皮车，也很孤独，那经历却是噩梦。
<hr>检票
“发往广东深圳的——K1387次列车——马上就要检票了，请您……”候车厅里响起了提醒检票的广播。广播员的声音真是好听，不急不慢，吐字清晰，还很温柔，我想录音的女人一定也是个漂亮的女人。我以为漂亮的女人等于温柔的女人，但当我看到检票员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想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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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票员站在稍高一些的台上，比普通人要高出大概半米左右。穿着一身蓝色制服，她一张鹅蛋脸，眉清目秀，后面的发髻挽着就像是一个小绵羊尾巴一样。身量苗条，体格风骚，三十多岁的样子，丰腴的身体裹在制服里，线条明显。
十八岁的我忍不住想多看她两眼，可是我发现她一脸嗔怒，看着往前拥挤的人群，就仿佛看着一群畜生般，满眼鄙视。她右手拿着检票钳，带着手套的左右去接人群的车票。双手架高，好像生怕乘客的大包小包亦或是身体与她有接触。她一边检票一边怒骂：“喊了多少遍排队排队，没有耳朵、听不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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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声音完全被淹没在人群的熙熙攘攘之中，没人排队，都在往前拥挤，仿佛落后了就赶不上车一样（据我之后的多年观察，其实等人群散去很大一会儿后还没发车，所以的确没必要往前挤）。大家可都是铆足了劲往前，但是反而检票效率不高，又不好往前。七月流火，一群短衣凉拖的人拥挤在一起，臭汗味儿、腋臭味儿、烟味儿、浓重的香水味儿等等，各种味道混合，这才是最正宗的人间烟火味儿。
列车上
上车是真难，我没有买到坐票，这才是真正的噩梦开始。我上学没有挨过罚站，不知道罚站是多累的活儿。但真的买了站票之后，我才知道，能一直站着真不容易。而我站在了18号车厢的过道中间位置几乎是站了两天一夜。
火车上真的是个热闹的地方！刚上火车时我心里暗暗地说，因为“同处一室”，大家天然地就拉近了关系。我站在座椅的周围，坐着的六人，五男一女，其中的貌似是一对父女。他们很快熟络了起来，打起了扑克——打升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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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玩牌，但看他们打牌也觉得有趣。他们一边打牌一边嗑瓜子，很是惬意。然而这惬意的时光难以持续，大概有三四个小时，也就结束了。嗑瓜子的口干舌燥，隔一会儿便要去开水处接水喝，喝得多，自然也尿得多。我有些羡慕他的惬意，但我也同情他的出入频繁，因为每一次的进出座位，就如同取经一般——人太多了！过道上站的也都是人，短短十几米的距离，也不知道要说多少声“让一让、借过”之类的话，并且要蹑手蹑脚，找好下脚的地方，不然就可能会造成事故，碰到别人，以免尴尬什么的。
说到尴尬，其实长时间的——比如两天一夜，在一节车厢待着，就无所谓尴尬了。不认识的人面对面坐着，无聊到能观察到一个人的内心深处，累到无所谓什么形象素质，何况其他人！面对面吃面、互相傻笑、打嗝儿放屁、挖鼻孔眨眼啥的，渐渐习以为常。最令我惊讶的，还是那个看似娴静柔弱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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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比我大几岁，二十多岁的样子。刚上车的前几个小时，她规规矩矩地挨着父亲坐在窗边，偶尔看看窗外的平原、河流。场景称不上诗意如画，但也平静如水。可是第二天的下午，当她热得汗流不止的时候，也就全然不顾形象了。第二天下午两点多，行驶到湖南的时候，车里闷热得不行，我几乎要晕厥。她靠着窗边，虽然早已将窗户抬上去，车里关着风，可是车速太慢，风又是潮湿的热风，并没有比其他地方凉快多少。
一粒粒汗珠从她细微的毛孔中渗出，她不停地擦着汗。然后她索性把白色的“旅游鞋”脱掉，双脚放在座椅上，做出一个叉开腿的动作，这个姿势好像在候车厅吃面的那个民工一样。这能加快散热吗？我充满好奇，上下打量着她。她也看到了我，眼神里满是空洞和无所谓。我眼睛向下看去，便看到了她屁股位置紧身裤勾勒出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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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应该不止我一个男生看到，周围都是男的，应该也都看到了。包括那个女孩自己，她应该也知道吧。但这一刻，大家都高度默契。因为太累太热，脑子里的唯一想法，就是怎么让自己凉快。
<hr>有一段时间，我实在是站不住了。我去到了列车两节车厢连接处的吸烟位置，也塞满了人。吸了一段二手烟后，只能返回原来的位置站着，因为别的位置也有人站。夜里的时候，车厢里的人都昏昏欲睡。我也支持不住，试着趴在座椅的靠背上睡，然而这个姿势，加上时不时地“借过”，根本无法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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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终于发现了一个好去处，那便是没有放行李的座椅下方——我在座椅下方躺平。这个时候，我才觉得“舒服不过躺着”这句话是多么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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