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读者文摘》小说菁华：幸运的彩票

美国《读者文摘》小说菁华：幸运的彩票
戈登·加斯基尔
在西班牙，发行各式彩票是仅次于斗牛和足球的最大娱乐活动。几乎每周都有某种抽奖，但其中堪称彩票之王的是紧挨圣诞节前抽奖的彩票。其最高奖额是5000万比塞塔，大约折合125万美元，并且是免税的。
这种彩票全年出售，全国各地均可买到。每个号码被分成一百份，多数人只买一份，售价约1美元。中奖号码公布时，整个西班牙人人放下工作，废寝忘食，只思彩票，不虑他事。
50年代的那天，我在马德里沿着埃尔·普拉多大街走着，路过一家咖啡店，看见中奖号码已公布出来，许多人神情激动地在那里围观：几乎像每个西班牙人一样，我也有一张1/100的彩票。我的手颤栗着摸出了我的钱包，看了看自己的那张票根。141415。而头奖号码是141414。对没有中奖我已习以为常了，可这回只是一号之差……尽管我只占1/100的份额，可要是中了奖，那大约也能得1.25万美元呢。
接着，我回想起了我买这张彩票的地点和当时的情景，几乎像我自己真的中了奖那样心潮激动。那是前一年夏天的事，我去巴利阿里群岛度假。一天夜晚，在马略卡岛的帕尔马，我偶然进了一家叫“双狮”的小酒店。像许多老帕尔马人一样，我喜欢这个地方。小店凉爽而舒适；酒味醇美，但价格低廉，并且大家都喜欢这家小酒店的老板，他叫赫尔南多，是个年轻人。
虽说赫尔南多是这个酒店的老板，但实际上管事的是他老婆——甚至他老婆连赫尔南多都要管。我不清楚玛丽亚是否真的比他丈夫长得高大，但至少看起来是这样。她有一副尖嗓门，一双黑亮无比的眼睛看管着店内的里里外外。要是赫尔南多冲着一位漂亮的瑞典金发碧眼白人姑娘笑一笑，或者想给手头拮据的老朋友赊上一笔帐，好了，玛丽亚准要说些尖酸刻薄的话，或者狠狠地瞪他半天。这时他只好点头哈腰，俯首贴耳、哼哼唧唧地说：“嗯，是，亲爱的。”
不过那天晚上，玛丽亚到乡下的娘家去了。赫尔南多在她走后，就像换了个人样。他两眼炯炯有神；甚至在他用吉他弹唱时，其歌声听起来也格外深沉动人。当一个彩票推销员进店时，赫尔南多要求看看他卖的圣诞节彩票有哪些号码。他很快地扫了一眼，然后他取出了一组号码，叫道：“奇迹！天大的奇迹！”
他抓住了我的胳膊。“瞧，我的美国朋友，这个号码重复了三次我的生日——141414!”彩票推销员微笑着，撕下那张很平常的1/100的票。
“不！”赫尔南多大叫道。“当苍天创造了一个奇迹时，聪明的人不应当哼哼唧唧，犹豫不决。我全要了，整整100张！”
店内顿时一片寂静。全部100张得要100美元，这对个开小酒店的人来说可是个不小的数目。有个人窃笑道：“《玛丽亚会怎么说呢？”
这倒使赫尔南多怔了一下。但他马上轻蔑地嚷道：“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果真这样做了。他把现金出纳机里的钱全部取出来，甚至得回家取钱。最后总算凑齐了100美元。那天晚上，几乎每个人都买了一张彩票。我也购买了一张通常的1/100的票，号码是：141415。
那天，我在埃尔·普拉多大街漫步时，心想，不知赫尔南多会怎样处理这笔钱。他会与他的精明厉害的妻子离婚吗？或者把“双狮”酒店卖了，去过国王一样的生活？
几个月后，我再次来到帕尔马。我乘坐的客机于下午3点左右着陆。下飞机后，我径直朝小酒店走去。从外表看，酒店似乎没有什么两样。
我进了店，只见赫尔南多独自坐在桌子边读报。他跳了起来，笑哈哈地说：“欢迎再次光临，先生！您好久没来了！”他甚至连问都不问，就给我斟满一杯我最喜欢的白葡萄酒。
“恭喜！恭喜！”我向他举杯祝贺。“恭喜你成为幸运的百万富翁！”我对他说，我很高兴地看到小酒店依然如故，风貌未改。他对此只是苦笑。
“啊，先生，”他说。“这里已经变了很多喽。您还记得那天有个人问我，要是玛丽亚发现我花这么多钱把一个号码全买下时，结果会怎样吗？”我点点头。而他却悔恨地摇摇头。“这个家伙说对了！”
原来，玛丽亚就像一万只野猫一样，暴戻任性。她大叫大嚷、冷嘲执讽，非要赫尔南多卖棹彩票、把钱换回来不可。
“最后我不得不同意，先生。”他耸耸肩。“一个人可没法日夜都生活在十二级飓风之中啊。不过要把这么多彩票再卖出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好在我有些朋友，许多顾客也与我要好。除一张外，其余全卖了。她还算有点仁慈心，允许我留一张在手上。”
我说：“要是我碰到这种情况，想起我把已中奖的彩票全卖给别人了，开奖后我非抹脖子不可。”
“先生，我当初的反应与您一样。但是，谁持有其他99张中奖的彩票呢？是我的朋友们。而他们为此又感谢谁呢？我，赫尔南多！我是他们的幸运之神！我的生意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还有，朋友！尽管我只持有一张彩票，可它为我赢来了50万比塞塔。我买了辆小汽车、几套新衣服，银行也有些存款。”
“诚如您所说的，”我说。“但是当您想到其余的钱不属于您的时候………”
他又笑了。“的确，先生，我差一点干了傻事。实际上，这事已经给我带来了亿万比塞塔所不能买到的东西。”
我迷惑不解了，他可能注意到这点。“您问我对失去这么多钱有什么想法，”他说，“您没想想我老婆会有什么想法吗？是她逼迫我卖掉那些彩票的啊！您能想象她有什么感想吗？”
“如今，”他继续说，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一切都变了！每当玛丽亚提高嗓门时，我就会对她说‘1一4一1一4一1一4’。她立刻会想到正由于她，我们才失却了好运。她能说什么？什么也不能！”
他把瓶子里的最后一点酒全倒给我。“因此，先生，我已嬴得了多数男人所不能买到的东西。我获得了和睦安宁的家庭，嬴得了幸福美满的婚姻和俯首温顺的妻子。”
他在椅子上稍转身，叫道：“玛丽亚，”嗓音不高，但带有镇定的命令口气。里屋的门帘掀开了，玛丽亚走了进来。玛丽亚与以往不同了，稍微有点变化，好象个子变小了一些。不是奴颜婢膝，不是郁郁寡欢，而是更加快活，更加温柔，更加富有女人的气质。
“玛丽亚，”他漫不经心地说，“给我们再取些酒来。”
她旋即走到酒桶边，笑容可掬地说：“就来了，亲爱的。”
（陈小平编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