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散文｜致青涩时光：同桌的你

文/马苓军

大雪停后，西北风却刮了起来，而且连刮三天。

风展现出只有冬季才有的凌厉，把学校操场靠南边堆积的雪，吹得纷纷扬扬，飘飘洒洒。

悬挂“开门办学就是好”的标语在风中上下左右摇摆。

风把教室的门窗及玻璃刮出响声，仿佛玻璃随时都会掉落下来。

李老师站在窗前，眼前浮现同学们打扫积雪的场景。在这次打扫积雪中，马明、李辉让她眼前一亮，虽然他俩上课调皮，自控力差，但通过这次打扫积雪，让李老师对他俩有了新的认识。

马明、李辉本质不错，有可塑料，只要好好引导，他俩会逐步改掉坏习惯，做个合格的好学生。

李老师找到刘彪，想把李辉调到和他同桌。

刘彪有些迟疑，不想与李辉同桌。

李老师告诉他：“你是我们班的副班长，有责任带好李辉，让我们班每一个同学都不掉队。”

“马明怎么办？”刘彪问。

李老师思索片刻：“这要看看李辉调位后情况，如果效果好，马明也可以找个好的同学来帮他。”

刘彪认真地说：“李老师，让我试试看！”

对于李辉，刘彪是了解的。

他俩是邻居，李辉在家中姊妹排行最小，从小娇生惯养，有时父母拿他也没有办法。

李辉父亲是个矿工，在井下工作量大，他家购粮证每月摊的细粮，基本让李辉和他父亲吃了。

李辉每每考试不及格，李辉父亲不解，曾对李辉说：“你天天吃细粮，脑子应该聪明呀！”

李辉哥哥也说他：“要对得起你吃的细粮！”

临放学，刘彪从张红那里借了一本学校印制的规章制度手册。

晚上回家后，刘彪板板正正把符合李辉应遵守的规章制度细则，摘抄在一张纸上，准备第二天与李辉同桌时，让他认真看并送给他。

刘彪的个子比不上班中几个女同学的身高，在男生中他身量却最高。

他长的微胖，腮帮子稍许有点突。刘彪父亲在肉联厂工作，单位处理“反修”肉，他父亲能买一些下角肉，因此刘彪吃了不少肉，在那个年代，这让同学们挺羡慕的。

他性格比较直爽，说话不拐弯，做事也不拐弯。

当天，李辉分到与他同桌时，他和李辉就闹得不可收拾，以后关系更加紧张，充满着硝烟的味道。

首先，李辉撕了刘彪写的规章制度那张纸，气的刘彪嘴里冒白沫，不知说什么好，只说一句：“这是对你好，你怎么好坏不知……”

在随后一段时间，李辉不仅撕了他作业本子，而且在他的作业本上乱画，考试时把他削好的铅笔，趁他不注意，把笔尖折断，使刘彪考试差一分及格。

李辉还藏刘彪的书包，他上厕所或离开教室，他把刘彪书包放在别的同学的抽屉里。

上课，李辉有意脱下鞋，让臭味熏刘彪，熏的刘彪捂着鼻子，想吐又吐不出来。

刘彪忍不住了，几次找李老师，表示坚决不和李辉同桌。

李老师把李辉调到与张红同桌。

李辉有些抵制，认为这是进一步升级治他。

李辉与张红同桌，是张红同意的。

张红做为班长，有责任替老师分担。

张红还是喜欢穿那身黄色的衣服，白色的运动鞋。这打扮在当时很流行，有种不爱红装爱武装的气概。

张红穿着白运动鞋，一天到晚擦的锃亮。

其实，为了让李辉遵守上课纪律，张红费了不少心思。

她到处给他借小人书，经常借些新的小人书给李辉看。担心他不爱护小人书，还人时为难，还包了书皮。

有时爸爸妈妈给她零花钱，她积攒后买小人书。

李辉与张红同桌时，他在桌中间划了一条深深的线，像中国象棋楚河汉界那样，不准张红越线。

由于张红个高身宽，她有时不由自主地将胳膊越过“界河”，李辉就用胳膊肘子捣她。

一次二次张红忍了。

次数多了，张红不再忍了，她用胳膊肘子反击他。

李辉站起来，对着正在讲课的李老师嚷嚷道，提着张红的绰号：“李老师！白田径打我！”

有多少次，张红委屈地伏桌掉泪。

多少次，张红找李老师，提出不愿意和李辉同桌。

多少次，李老师反反复复做张红工作，说服了张红。

通过一段时间后，李辉感觉到张红是在真心帮助他。

他不懂词句，张红教他，做数学时，张红反反复复推算数学公式。慢慢地，李辉开始听张红的话了。

马明上课调皮时，李辉跟着帮腔。

张红从后面扯了李辉的衣服，小声对李辉说：“认真听课！”

李辉点点头，他不说话了。

马明觉得没有李辉的配合，调皮时仿佛没有了市场。

马明有些生李辉的气，没有想到李辉变化这样快。

放学路上马明不愿意搭理李辉。

“生我气了？”李辉问。

“我敢！你要求进步，我怕拖你的后腿！”马明冷嘲热讽道。

“我和你是真正的好朋友！什么话我都听你的！”李辉搭着马明肩说。

马明笑了笑，他想让李明不要听张红的。

马明用样板戏《红灯记》说事。

“我告诉你，日本小队长为什么要请李玉和喝酒？”马明问李辉。

李辉从书包里掏出来《红灯记》小人书翻看着。他皱着眉问自己：“对呀！日本鬼子为什么和李玉和喝酒？”他突然醒悟起来，脱口而出：“这是为了让李玉和叛变！交出密电码！”

“对呀！李玉和没有上鬼子的当，密电码始终藏在柏山上。他成了革命者！”

“几本小人书就让你听张红的，没有一点李玉和的革命气慨！”马明说：“你好比是红灯记中的叛徒王连举！”

“我不是叛徒，叛徒那有好下场，王连举让八路军连打了三枪，才被打死！”李辉学着王连举样子摇摇晃晃倒地。

“张红为什么要这样做了？目的是什么？”李辉问马明。

“你这脑子，也不动一动，她想当先进呀，她是班长，把你转变好了，她的功劳可就大了！”

“我明白了！把我当反面教材，我不吃这一套！”李辉不服气地说“这是白日做梦！”

李辉愿意听马明的话。

为什么？“臭”味相投！

上课时间，马明在前面说能话，李辉在后面帮腔。

李老师生气地把书往桌上一放，大声说：“李辉！你现在跟着说能话，你觉得新鲜吗？”

“新鲜的小鲜鱼，谁要吗？5分钱一斤！”马明接着老师话茬说。

“我要，一毛钱一斤！”李辉附和着说。

“你真傻！我卖5分一斤！你偏偏给一毛钱。”马明指着脑子说。

“为人民服务多给钱！”李辉笑着说。

“为人民服务不要钱！拿走吧！”马明说。

马明与李辉像说相声，你一言我一语，使这节课无法正常上。

同学们想笑又不敢笑。

气的李老师把马明、李辉赶出了教室。

这正合他俩的意，在教室外比班里舒服，不受管理，想干什么干什么。

出现这种情况，张红多次拉李辉衣服制止他。

李辉一瞪眼，突然开口说：“我是李玉和，不是王连举！”突然一亮嗓子唱了起来：“鸠山设宴和我交朋友，千杯万盏会应酬……”

马明跟着唱：“时令不好，风雪来得骤……”

刘彪清下嗓子，不由自主唱了两句，这两句就像喊出来的。

李老师和同学愣住了。

刘彪突然捂着嘴，红着脸说：“我以为是下课！我错了，错了！”

马明趁机讽刺刘彪：“反修肉少吃，吃多了像猪样笨！”

李辉跑到刘彪桌前，对着他脸，像猪样嚎叫两声。

张红十分着急，她没灰心，专找一些教育强的小人书给李辉看。这些小人书有《雷锋故事》、《半夜鸡叫》、《刘胡兰》等。

李辉慢慢又开始了变化。他心想：“马明对我好，他没有找小人给我，张红天天拿小人书给我！张红好！”

李辉开始多长个心眼，马明上课调皮时，李辉有意伏在桌子上装睡。马明趁李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字时，从桌子下偷偷摸摸潜伏到李辉桌下，向李辉大腿使劲地扭。

“哎呀！”李辉大喊大叫道：“我的腿！”他这犹如狼般叫声，使周围学生与李老师吓了一跳。

李老师忙问：“李辉同学！出了什么事？”

也许马明用劲太猛，李辉疼得哭着说：“老师！马明打我！”他又看了看马明，擦擦眼泪像个孩子似的说：“你太狠了吧？没有一点阶级感情！你是地主、资本家、日本鬼子……”

为这事，李辉两天不理马明。

第三天，马明带着两本小人书在他面前一晃，他眼睛一亮，抢了过来。李辉和马明“交帮”正常化，俩人形影不离。

在那个不记仇的年龄，怎么开心怎么过！

星期五自习课，李老师把张红、刘彪、张兰等班干召集办公室开会，专门讨论马明和李辉的问题。

经过讨论，在班级开展一带一活动，先进带后进，后进赶先进。

在这次班委会上，李老师让张兰帮助马明，并与马明同桌。

星期一第一节课，李老师把马明调到与张兰同桌。

和张兰同桌，马明表面不高兴，心里却高兴。

张兰长得漂亮，会打扮自己，衣服穿着合体。在那时候，男女学生大都穿蓝黄黑白颜色的衣服，但她经常穿带色彩的衣服，额前的刘海特别的別致，总之，她穿戴打扮耀眼。

据说，张兰父亲是个有名的裁剪师傅，她的衣服出自父亲之手。

张兰学习在班里名列前茅，她不是班长，在班里是学习委员。

下课后，马明刚走出教室，李辉了过来，他说：“和张兰同桌，你今后考试不愁了。”

“为什么？”马明明知故问。

“这不明摆着呢！考试偷看呀！”李辉说。

“偷看？现在开卷考试，抄抄写写行了！”马明嘴里这样说，他心里想：“和学习好的同学同桌，考试一定沾光！”

“我抄也不知道怎么抄。”李辉说：“我脑子太笨了！我不是学习这块料！你现在好了！”‘

“你抄张红的，考试时候多向她说两句好话。”马明说。

“对！你的主意太妙了！”李辉学着电影《地道战》汤司令口气说：“高实在高，妙实在妙……”

马明与张兰同桌，对他是件高兴事。但他有意摆个性，让同学感觉和张兰同桌他不愿意。

他故意在同学面前，在桌中间划了一条线，大声说道：“这是界线，不能越过”。

有时，马明有意把自己课本越过线，占了桌子大部分，张兰用手推了推他的课本。

马明眼一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下不为例！”不论马明怎么说，看来马明永远没有下一次，他对张兰只是说说而已。

张兰脾气好，对马明不发火，笑笑算是回应。

马明得寸进尺，张兰上课站起回答问题，他有意挪她凳子，让张兰坐空，并吓了她一跳。

下课后，张红对马明说：“你再欺服张兰，我们一起收拾你！”

“你敢！”马明舞下拳头说：“白田径！你少管闲事。”

张红气的跑过去。马明跳到桌上做了个要跑的动作，他知道他不是张红的对手。

他不停说道：“男不和女斗！我会拳！”说着在桌上比划着拳的动作，嘴里不停发出“啪啪啪”响声。

突然，马明脚失去平衡，歪歪斜斜从桌上跌了下来。

“哈哈…”班里响起笑声。

刘彪笑的声音最响。

张红笑出眼泪说：“老天有眼，叫我外号，不会有好结果！”

张兰笑了笑，把桌上掉下的书拣起来，问了一声：“摔的疼吗？”

马明觉得这种方式掉下不好看，他爬起来说：“我故意摔的！不疼！”

突然，李辉手比划手枪状，大声喊道；“同志们冲啊！我们是解放军！”说着在讲台，做完打枪又扔手榴弹动作后，突然说道：“同志们！敌人冲上来了，我们立即撤退！”他跑回自己的位子。两分钟，李辉伏在桌上“呼呼”地睡觉了。

同学们感到莫名其妙，随后笑了起来。“真是活宝，看样子刚才是梦游！”刘彪咧嘴笑着说。

马明走了过去，摇一摇李辉。

李辉“呼噜”声更响。

马明顺势把李辉棉帽歪戴，把一支粉笔放到他嘴里，像吸烟样，在他嘴唇上用黑墨水画了个仁丹胡。

看着李辉打扮成这样子，班里同学们笑声不断。

上课时，李辉还没睡醒。

当李辉醒后抬起脸，与李老师目光相遇时，李老师感到惊讶，顺后也笑弯了腰。

马明是个闲不住的人，调皮充能犹如家里便饭。

上课别人听课，他看见前排的李珠兰后背靠着桌，他趁李珠兰不注意，猛地往后拉桌子，吓了李珠兰一跳，也吓了同桌张兰一跳。

李珠兰转脸白了马明一眼。

马明一副嘻皮笑脸的样子：“嘿嘿”笑两声。

桌面上有灰，马明用本子猛扇灰，让灰尘乱飞，惹得周围人躲闪。

一次，马明兜里装着半盒烟，李辉在马明桌前玩，他给了李辉一支烟。

张兰发现后向张红说他俩有烟。

张红感到问题严重，到办公室向李老师汇报。

李老师把马明、李辉叫到办公室，狠狠批评了他们并没收了烟，让他俩写检查，表示下不为例。

第二天，马明和李辉在中午休息时，偷偷把张红、张兰的凳子卸掉钉子，使她俩上课坐凳子时，发出“吱吱嘎嘎”声音。

她俩只要动，这“吱吱嘎嘎”声音就响，害着她俩一节课动都不敢动。

张红和张兰猜，准是马明、李辉捣的鬼。下课后，张红袖子一撸，吓得李辉、马明跑到了教室外。

张红说：“这次原谅你们，再有一次，我和张兰不告老师，到你们家告你们父母，让你们挨打！”

“好！白田径！”马明、李明改口：“张班长！我们下不为例！”

张兰对马明说：“我发现你特聪明！”

“真的！”从张兰嘴里夸他，他感觉高兴。

“你的聪明，没有用在正道上，如果用在正道上，凭你聪明劲，学习我比不过你！”张兰一板一眼说。

“我真的，怎么厉害！你在我们班学习是这个！”马明伸出拇指夸张兰：“你说我……”

马明摇一摇头，望着窗外；“你是在捉弄我！”张兰摇摇头：“心里话，你只要好好学习，学习准行！我发现写字我不如你写的好，你写字真漂亮。”

张兰这句话，马明认为是真话。

他喜欢写字练字，邻居一个比他大几岁的姐姐，在田字格本子用尺子量着写，不让字越过尺子。

她写的字板正、整齐、好看。

马明回家后，像她那样练，一天二天，他反反复复地练。

老师和同学们忽视了这个优点，提他时，总和调皮分不开。

不知为什么，这时的马明转身看着张兰，他眼睛有点红。他忍了忍，笑了。

第二天，张兰把一本钢笔正楷字帖放到马明桌前，小声对他说：“我专为你找的，认真看！好好练！”

”给我找的？”马明有些不相信。

张兰点点头：“我给哥哥要的。”

马明如获至宝，翻看着。

记得上小学五年级时，马明看到一个同学拿着这样一本字帖。这位同学钢笔字写得好。马明真羡慕他，几次向他借，他不肯。

马明好不容易攒够买字帖的钱，到新华书店买，这本字帖卖光了，马明十分失望。

这本字帖重新燃起了马明练字的热情，只要他有空他就翻看，用手在桌面上比划着……

他回到家后，找到一摞报纸，在报纸上练……

马明心想：“我一定练好字！让张兰瞧瞧！让李老师和全班同学瞧瞧！我马明能练一手好字！”

张兰父亲经常给结婚的青年裁剪衣服，青年们有时包上喜糖送给他。张兰父亲把糖拿到家装进张兰兜里，张兰来学校后把糖分给马明吃。

马明吃在嘴里心里甜滋滋的。

马明拿着糖没忘记李辉。

下课后，马明把糖给李辉几块。

李辉问马明：“那来的糖？”

“张兰给的。”马明挺自豪地说：“她经常给我糖吃！”

马明和李辉坐在学校操场边，吃着糖，俩人表情喜洋洋的。

李辉突然问马明：“张兰长的好，你长大了能娶她做媳妇吗？”

“去去……！乱想！现在不懂结婚是干什么。”

马明对李辉说“张红对你挺关心的！”

“是呀！她的性格我喜欢……”李辉脸颊红了说：“丢人！丢人！这话永远装在在肚子里，任何人都不能告诉！”

马明抓了抓李辉头发：“你真丢人！”

马明一板一眼地说：“说句心里话，我喜欢与张兰在一起。”马明双手捂住脸：“这是什么话呀！太丢人了！这些话我们永远不能说出去。”

为了永远不说出去，把这个秘密永远藏在心里，马明和李辉专门拉了勾，一百年不能说。

马明说：“老师和张红、张兰用心帮助我们，我要好好学习！”

“你比我聪明，我考试能考及格就是进步！”李辉说。

“为了60分，我们一起加油！”马明说！

“加油！”

这时，学校广播喇叭响起了革命样板剧《智取威虎山》杨子荣上山打虎的唱段：

“穿林海跨雪源气冲霄汉

抒豪情寄壮志面对群山

愿红旗五州四海齐招展

哪怕刀山火海也要扑上前

……

风吹过，一朵白云从马明和李辉头上掠过，这白云如此洁白，没有一丝瑕疵。

马明和李辉望着白云，两个人吼起了歌：“迎来春色换人间……”

白云仿佛把他两个人歌声带走、很远、很远……

（图片源自网络）

【作者简介】马苓军，全国公安文联作协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枣庄市作协会员，枣庄市市中区作协副主席，曾在全国省市级媒体刊物发表过文学作品，出版过长篇小说。

《当代散文》由山东省散文学会主办，散文双月刊，主要发表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作品，欢迎山东籍散文作家申请加入山东省散文学会。山东省散文学会常年举办各种散文活动，为作家提供图书出版服务，欢迎联系。联系电话：13853164811、18765312921、18653131587；投稿邮箱：ddsww2022@163.com

壹点号当代散文

当代散文｜致青涩时光：同桌的你

浏览过的版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