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津，不止一个“权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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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球，撑起权健的门面

让我们从足球说起。

在周洋事件进入公众视野之前，说起“权健”二字，很多人首先想到的，可能都是一支叫做天津权健的中超球队。

成立于2004年的权健靠做保健品起家，在2015年重金进军足球圈后声名鹊起。

3年投入22个亿，即使在以胡乱烧钱而闻名的中超联赛，权健也创下前无古人的记录，连恒大、绿地、万达这些地产商们也甘拜下风。

现在的天津权健俱乐部是后话了，2015刚踏入足球圈时，权健选择赞助的是另一只同城球队——天津泰达，权健出资一个亿换取一年冠名权。

后来，泰达和权健因为球员转会谈崩了，权健转头买下了还在中甲征战的天津松江（现天津权健），两年16个亿，砸出了一支中超季军。

但对阔绰出手的权健，球迷并不买账，很多人并不知道这家“卖保健品的公司”究竟做的是什么生意，但直觉告诉他们，这家名声很糟的公司，迟早会让自己的主队后患无穷。

权健宣布冠名时的球迷调侃

事实证明，球迷们的直觉比临门一脚时的前锋们还要准。

现在我们都知道了，这些挥金如土的引援背后，是一个个被保健、谎言和直销拖进漩涡里的个人和家庭。

但当权健帝国被起底，网友攻陷俱乐部微博时，作为同城对手的泰达也没工夫幸灾乐祸，毕竟，比起直销的传统，泰达甚至称得上权健的“老前辈”。

足球只是天津的一个缩影，在这个中国北方城市，直销渗透进了生活的很多角落，甚至发展成了支柱产业之一。

天津，中国直销的沃土

说起权健的发家史，另外一个保健品直销帝国不得不提——曾被评为“优秀民族企业”的天狮集团。

天狮集团成立于2005年，比权健早了将近10年，而从某种意义上讲，它应该算是权健帝国的引路人。相传，当年高中毕业的束昱辉，就曾在天狮集团工作过，而早期权健的根基，正是由他从天狮撬走的团队所打下的。

双方的人员流动直到近几年依旧有迹可循，2014年天狮副总裁吴益群跳槽权健，2017年底，又一支百人团队集体转型权健。

这些人对天狮的盈利模式了如指掌，在他们的扶持下，权健与天狮在方方面面几乎都一脉相承。

营销上，靠歪曲解读中医概念给产品镀金。情怀上，天狮踏足教育，兴办高等院校，权健则打出了足球牌。而私人生活方面，束昱辉喜欢坐着自己的私人直升机随时空降，视察工作，天狮老板李金元更是有过法国尼斯“大阅兵”的壮举。

还有，一个更明显的联系是，作为中国保健品直销的两大巨头，权健和天狮，全部位于天津市武清区，两者直线距离不超过10公里。

然而，还不止权健和天狮，在商务部批准直销牌照的91家企业中，天津占了8家，将近9%的比例，仅次于众所周知的第一直销大省广东。

天津的直销行业，不仅数量密集，而且拥有众多龙头企业，吸金能力超强。

在一份中国直销企业业绩报告中，2017年，中国直销业绩最突出的10家公司中，有三家的注册地在天津：权健、尚赫和新时代。

加上前面提到的天狮、化名金士力佳友的天士力（dei，就是那个复方丹参滴丸的厂子），以及康婷，从老牌企业到直销新贵，天津直销行业格局基本定型。

那么，众多的直销公司，对天津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在天津市政府2017年公布的各类民营企业榜单上，高居榜首都少不了这几家公司的身影。

在2017年天津民企纳税百强榜上，权健1.17亿元排第13。权健还以4700万捐款排在天津民企捐赠百强第一。天津民企销售收入百强榜上，天狮和天士力分列第三位和第五位。

直销企业为天津GDP立下了汗马功劳，从这个角度来说，天津离不开民营直销公司。

直销，一场舆论与资本的游戏

但上述，还只是海面上的冰山，那些没有牌照，或是藏灰色地带的水下部分有多深，我们根本无从计算。

泰达就是个例子。

泰达系旗下有一家上市公司，叫做泰达益生，公司成立于2003年，名义上是一家主营高科技保健食品、化妆用品、保洁用品的公司。

这家公司没有商务部的直销牌照，但只要你愿意耐心花一点功夫，就会从各种渠道看到类似的宣传——

“天津泰达益生——创建中国的世界级直销品牌”

（泰达益生集团董事长佟丹秋）“我接手后主要做两件事：第一，力争在2011年把泰达益生集团的直销牌照获批到。”

但结局是，泰达益生没批下这块拍照，就被挂上了网友总结的传销黑名单。

直销公司的宣传和业务范围往往极度趋同，打开某个公司的网页，如果不是明确写明了公司名称，一般人很难看出他们的区别。

保健视频、日化和美容，这些单价高、有刚需的快速消耗品是最佳选择。

他们也有一套成熟的宣传方法论，比如在给产品镀金方面，顶刊论文、权威认证都是相当有效的手段。

最有名的例子，就是天士力生产的复方丹参滴丸，为了通过美国的FDA认可，公司前后折腾了20年，现在依旧没等到下文。

但对这些传统规则和方法，束昱辉并不买账。

权健是后起之秀，能从高度趋同化的竞争中脱颖而出，束昱辉的打法只有一个——蔑视一切规则，无论商业的还是医学的。

这几天，束昱辉年初接受采访的一段话被翻了出来，在他看来，中药方子经过了老祖宗几千年的验证，压根儿没必要再去做现代医院的临床试验，都是浪费时间。

他更看重的是利用舆论，以及一切有利因素，来树立一个积极的公众形象，这一点上，他与“师傅”天狮一脉相承。

通过入主球队，权健把自己拉到了主流舆论的讨论框架内，与阿里、恒大、上港平起平坐。而创办天津天狮学院，天狮集团也立住了情怀和科技的人设。

权健们何去何从

如果不是权健事件的爆发，我们仍然被蒙蔽在一个个漂亮的故事下面。保健品一类的刚需本意是为了救命，最终却换来人财两空的局面。

直销与传销一线之隔，为了规避国内司法风险，天狮一类的公司已经开始将注意力转移至国外，非洲广阔的市场有待开拓，监管宽松，即使触及传销的底线，也很难利用国内法律进行追责。

如果你还记得去年8月的李文星案——年轻的大学毕业生在求职时误入传销组织，最终被发现溺死在天津静海区，你就知道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

最新消息，天津市已经成立联合调查组进驻权健集团展开核查。

可就算一个权健倒下了，背后可能还站着千千万万个“下一个权健”。如何从法律层面对直销做出有效的限制和规范，这一点，也是迫切需要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