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健倒了，还有中脉

文 / 极客财经社

年头岁末，直销行业暴雷不断。
1月13日，权健集团董事长束昱辉被批捕。
1月15日，华林公司负责人涉嫌传销，被警方悉数控制。
此前，有媒体报道，南京中脉科技发展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南京中脉），长期借助一种号称可以排毒塑形的美体内衣招摇撞骗，甚至发展下线，大搞传销活动。
一时间，披着直销外衣的传销公司再度成为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在商务部颁发《直销管理条例》的第十四个年头，直销褪去了以往神秘的光环，暴露在阳光之下，供大众审视。

壹
公开资料显示，南京中脉成立于2000年4月，其前身为江苏省纺织厅下属企业——天宝药业有限公司，在正式加入直销行业之前，公司主营的业务是健胃口服液。
中脉科技发展的转折点是在2009年，这也是官网首页公告公司发展历程开始的年份，那一年，顶着“中国直销系统之王”头衔的周希俭正式加入。
周希俭从1996年开始做直销，期间在一家企业做到了翡翠营业经理。2002年到2006年的四年时间里，他先后加入了如新和月朗国际，并且只用了11个月就做到了中国第一户寰宇领袖。
而在月朗国际的时候，周大力推广主打品牌：“负离子卫生巾”。据其广告宣称，这种卫生巾携带负离子芯片，可以显著改善睡眠、降低血压，促进骨骼生长，甚至优化人体免疫力。
靠着这种负离子卫生巾，短短三个月时间内，月朗国际的营业额由原来的每月不到三、四百万，激增到月营业额三千多万。
伴随着周希俭的加入，中脉科技的神话正式开始。
远红磁旋椅七万一台，加拿大单细胞海藻冲剂三千一盒，中脉排毒内衣一万一套……周希俭到来仅仅两年，中脉的年销售额就达到10亿元。
发展到2016年，中脉的销售额达到了难以置信的120亿元，成为了仅次于权健的内资直销企业。
然而，直销销售业绩亮丽的背后，是业务系统的铤而走险。

贰
商务部公示的直销企业信息显示，南京中脉登记报备的直销产品共有17种，全部属于保健器材的类别，然而实际上，仅中脉的官网上显示的产品，就超过了70种，涵盖保健食品、化妆品、保洁用品、保健器材、小型厨具等5个大类，它们中的绝大部分在商务部出具的公示信息里只字未提。
在这些未被登记的商品里，违背国家法律的虚假宣传比比皆是，大部分都是打着“健康”的幌子，涉嫌骗取老百姓的血汗钱。其行骗的方式也很简单，一般是商品加上一个高格调的故事包装。
比如一种普普通通的水果和谷物的混合饮料，在中脉的推销中，就变成了来自美国犹他州杨百翰大学植物和野生生物系博士Gary M. Booth先生口中，行遍世界五大洲，行程数十万公里，研究自然产品38年中的一次“美妙的、不可思议的意外”。
南京中脉甚至还宣称，“Garry博士将这些发现报告给了美国参议院和众议院，引发了巨大的轰动。”
这种据说是由Garry博士亲自甄选的27种超级水果和高级谷物组成的果汁，被誉为是生命的奇迹，可以延缓衰老，甚至抑制癌症，售价一度高达3000元。
没有人会拒绝来自大洋彼岸一个白人博士带来的世界级健康养生新成果，然而事实上，杨百翰大学的官网显示，该校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植物和野生生物系，而这位誉满全球的Garry博士，甚至没有出现在杨百翰大学的教授和学者名单里。
同样被宣称抗癌的，还有据中脉称由取自加拿大的单细胞海藻制成的冲剂，售价同样为3000元一盒。
而它的明星产品，“LACA”，更是将这场美丽的骗局演绎得惟妙惟肖。
在这个专为爱美人士打造的塑身乃至预防疾病的美体内衣面前，段数高超的洗脑式营销充斥着整个销售过程。亲情牌、感情牌、车轮战、规格牌，数不尽的花招轮番上演。
据投资网调查记者报道，中脉美体内衣有一个专门的购买渠道——会所。顾客购买美体内衣可由中脉美体营销人员引荐入会。在整个交易过程中，有一个顾客试穿调试内衣的环节。在这个环节，消费者需要在一个封闭的环境中，将自己全裸暴露在美体老师（即会所工作人员）及引荐者面前，由二人对其身材进行点评，并发表“不管理身材会引发一系列疾病、加速衰老、威胁身体健康”等言论。点评完成后，美体老师方为消费者试穿内衣，并向其介绍美体内衣的多种功效，如排毒、排湿、减肥、塑形、治疗乳腺增生、治疗子宫下垂等多种疾病。
现年58岁的陈女士便是会所内众多购买者中的一位，在亲友的推荐及“内衣试穿劝说下”，她成功加入了湖北洪湖的一处中脉会所，购买了一套价值6510元的美体内衣。而这一笔6000多元的单中，她可以拿到零售额的50%，约3000余元作为提成。
截至目前，中脉美体内衣在线下已开设会所1000余家，而该会所的最低加盟费用在100万元左右。
产品能治病，也是中脉常打的口号。
但它不知道的是，早在1996年3月15日，卫生部就发布制定了《保健食品管理办法》，其中第四章第二十三条明确规定：保健食品的标签、说明书和广告内容必须真实，符合其产品质量要求。不得有暗示可使疾病痊愈的宣传。

叁
除了销售的商品没有报备，中脉的实际销售范围和下属的分支机构也是扑朔迷离。
根据中国网报道，两个月前（12月12日），中脉因为涉嫌以分红和股票的方式诱导用户购买产品，被人告上了法庭。姑且不论这一犯罪事实是真是假，这一诉讼发生的地方倒有些耐人寻味。
民事裁定书显示，这起案件的受理法院是湖南省怀化市鹤城区人民法院，而原告刘正也表示，自己在湖南区总经理徐仙兰的多次宣传下，于2014年9月，和朋友三人共出资人民币78.0884万元，原价购买了78.0884万元的中脉产品。
怪就怪在湖南这个地方。
作为一家有着牌照的直销企业，南京中脉按规定在商务部登记了自己的分支机构。而按照《直销管理条例》的要求，这一登记内容是需要实时更新的。
然而在这份榜单上的9家分支机构中，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湖南分公司的字样，也就是说，实际上，南京中脉并没有任何资格和权利在湖南省实施直销活动。
对此，中脉负责人回应中国网的记者称，徐仙兰并非公司员工，仅是公司传统营销方式的经销商，经销商作为独立法人，独立核算，自收自支，自负盈亏，并不因签署授权经营合同而形成合伙或联营关系，各方应独立承担与各自经营业务相关的一切责任。
中脉真的像自己说的这么清白吗？恐怕未必。
记者从《直销管理条例》中了解到，直销机构的销售渠道是通过招募销售员并与之签订推销合同来建立的，条例中明确规定，“未与直销企业或者其分支机构签订推销合同的人员，不得以任何方式从事直销活动。”
也就是说，如果中脉与这位徐经理签订的授权经营合同不属于推销合同，中脉就没有权利供给他直销产品让其销售，而如果这一授权经营本质上属于推销合同，那么徐就理所当然是中脉的合法员工，中脉就将涉嫌超批准区域营销。
无论如何，对于这起发生在湖南的经济纠纷，中脉恐怕都难以置身事外。

肆
权健的垮台，表面上是小女孩周洋的死引发了调查，更深层的原因是，多年来，以它为代表的大批传销公司打着直销的旗号，利用老百姓对健康的追求诈敛钱财、为非作歹，激起了民愤。
而中脉的所作所为，比起权健，几乎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除了违规、违区域做直销，中脉为了销售业绩，对自己产品功效的信口开河，甚至对于生活常识和医学科技的蔑视才真正让人感到愤慨。
早在2017年的3月，济南日报以题为《中脉科技涉嫌搞传销》，对南京中脉涉嫌传销的行为进行了报道。而在随后的调查中，频频出现的关于中脉远红床垫的广告语简直刷新了三观：“只用按床垫60秒钟，手就会长长；一个瘫痪7年的人，只在上面躺了23天就能站起来了；用了中脉远红磁性保健功能床垫，身体就会变轻盈。”
事实上，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总局工作人员表示，不少家用磁疗产品的安全性和疗效都有存疑。而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康复医学科主任毕胜说的更加直接：磁疗还存在相当的争议，“医学上还没形成对磁疗的公认看法。”
而在临床上，磁疗的主要作用就是止痛和消肿，对于治疗失眠、降血压、调血脂等作用则不敢断言。
真正的医学科技不敢断言的东西，中脉为了两万块钱一张的床垫下了断言，在济南，不少消费者反映称自己购买的中脉远红磁性保健功能床垫，使用了一段时间后并没感觉到任何功效，反而睡得腰有点疼。
在胡乱吹嘘产品功效欺诈消费者的同时，南京中脉甚至堕落到借用传销组织的手段，发展下线，构造“金字塔式”骗局。
2018年11月15日，汪师傅向记者投诉称，自己在朋友的介绍下，去了一个中脉美体内衣的招商会。对方吹捧中脉内衣很好销，是健康产业未来趋势，只要投钱进来就不用操心，躺着都能赚钱。
然而在王师傅投资了8万元后，对方却只给了他一张订货单，一张会员卡和一件中脉内衣。没有签合同，接着把他带到一家中脉形体管理会所进行学习并接受了洗脑。
在形体管理会所，对方几个经理轮番告诉汪师傅：只要你带人进来就有钱分，如果一个人进来投资4万你就能拿4千，再带人过来你可以拿800，再后来你就不用干活了在家躺着都有钱。
回到家的汪师傅越想越不对劲：不用销售东西，光带人进来就能拿钱，这不就是赤裸裸的传销吗？
然而就在汪师傅幡然醒悟准备回去退钱的时候，却被对方告知投入的8万元只能退一半，剩下的4万要汪师傅再找一个“替死鬼”来接替他。
鉴于《直销管理条例》中早已有明文规定：直销企业不得以缴纳费用或者购买商品作为成为直销员的条件。汪师傅选择了向政府求助。
截至目前，当地市场管理监督所的工作人员已经介入。
回顾中脉的发家史，胡乱吹嘘、违规售卖、发展下线，这一系列灰色操作的背后，传销的影子始终挥之不去。
而事实上，中脉作为中国最早拿到直销牌照的企业，多年来关于涉嫌传销的争议和投诉也一直不断，个中缘由，发人深思。
不过，面对这些争议的时候，中脉上到高管下到员工口径也是出奇的统一：“我们是有合法牌照的直销企业。”
是不是直销企业不重要，西方有一句谚语说得好：“如果一只鸟长得像鸭子叫起来像鸭子，走路也像鸭子，那它就是一只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