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故事：寒门出贵子

01
冬天黑得早，王老师在给我们上最后一节数学课的时候，天色已经有点微暗。
我坐在教室那张有点破旧的凳子上，心思却飞到教室外面的大山上。
厨房里的柴火，估计只能烧今天晚上到明天中午了。
想着奶奶那一只走路都是摇摇欲坠的右腿，我的心里又急得坐不住。
好希望，王老师早点放我们放学，我好早点回家。
那样的话，估计我还能去后山砍一捆柴火回来。
快要放学的时候，王老师给我们发了上周数学测试的试卷。接过来一看，我又考了100分。
我不自觉地抬起头来，看着王老师那和善的笑脸，我也心情变得好起来。
而我的同桌张万里，却一把抢过我的数学试卷，用铅笔把那个红色的100分直接涂掉。完了，又把试卷一下子丢到我面前的课桌上。
张万里是我们小学校长的儿子，因为父亲的关系，从我跟他一个班开始，他就变相地欺负我。
因为，我读书越好，就证明他越差劲。哦，因为张万里是个学渣，语文数学的考试，从来没有及格过一次。
于是，校长越喜欢我，张万里作为他的儿子，就在后面越是欺负我。
好在，跟我关系好的小伙伴很多。因此，张万里也不敢太过分。只是经常在我上课认真听讲的时候，做些小动作打扰我。
其实，我已经跟王老师说了好几次，不想跟张万里坐一个课桌上课。
可是，王老师也没有办法。她说是校长要求的，要张万里跟我坐在一起，估计是希望张万里能跟我学到好的一面吧！
我放学赶到家的时候，奶奶已经杵着拐杖，站在篱笆墙门口，等我。
还不到60岁的奶奶，已经是满头白发。而此时的我，也才10岁的年纪。

02
第二天上午，我们正在上语文课。突然，教室的外面，隔壁春花婶子在跟语文老师打招呼。原来，春花婶子是叫我回家的。
我一愣，以为是奶奶摔跤或者生病了，吓得我拔腿而跑。
跑到家门口，我看到我家篱笆墙围着的小院子里，站满了村里的大婶和大叔们。一个个的在对着我家，指指点点的。
等我钻过人群，看到站在我家破旧的堂屋里，站着一个打扮时髦，穿着高跟鞋的年轻女子。
有邻居看到我，赶紧对我说：“山娃子，那是你妈妈，你赶紧叫啊。你把她哄好了，她说不定会把你带到城里去呢。”
我愣在了满是人潮的院子里，根本不敢过去，这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看见她。
那是我的妈妈？那个打扮时髦，穿着一件米灰色的呢子大衣的年轻女人，真的是我的妈妈？
我无数次在脑子里设想，我的妈妈长得什么样子？我跟她见面，会是什么情景？
可是，年幼的我，根本没有想到那么多。我看着人群外那个陌生的女人，我听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一时傻在了那里。
突然，妈妈向我走过来，她一把搂住脏兮兮的我，说道:“山娃子，我是妈妈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我怎么可能认得她，她离家出走的时候，我还未满一岁。
妈妈身上有一股我从未闻过的香香的味道，她的怀抱软软的好温暖，可我在她的怀里却叫不出那声“妈妈”。
我站在那里尴尬地把两只脚来回换着位置，因为我的鞋子前面已经有两个大窟窿，已经露出那有点白色的棉花。
这鞋子还是奶奶去年做的，今年她的一双手得了一种奇怪的毛病，每个手指头都长了很多包。医生说奶奶得了痛风，很难治好。
得了痛风的奶奶，连做饭都做不了，更不要说给我做鞋子了。
妈妈还是看到了我破洞的鞋子，她的眼泪夺眶而出，然后捧着我的脸一个劲说着对不起。
然后，她从包里掏出一卷红红的钞票，塞进我的衣服口袋里，就捂着脸跑了出去。
看见我妈妈跑开，邻居们都冲我喊着:"山娃子，快去追你妈啊！"
我发疯一样追了上去，恨自己刚才为什么没有叫她妈妈，她肯定是生气了才走的。
我在后面一边追一边拼命地叫着“妈妈”，可是她像没听见一样，捂着脸一直向村头跑。
村东头的尽头，是大河边。大河上架着一座孤零零的木桥，妈妈就是过了那道桥，上了大路上的一辆小汽车，走了。
最终，我还是没有追上妈妈，让她又走了......
看着绝尘而去的小汽车，我哭了很久很久。寻声追过来的王老师，把我搂在了怀里。
我抬起头，王老师正在温柔地看着我，她对我说:“山娃子，我们回家吧，你再不回家，你奶奶会担心的！”

03
后来，我听奶奶说：母亲的娘家在一个大山沟里，那里不仅离县城远，还很穷，比我家那时候还穷。
奶奶是个寡妇，爷爷在父亲不到五岁的时候，就去世了。
寡居的奶奶，为了把独子的父亲养大，吃了很多苦。为了给父亲娶个老婆，奶奶把自己养的一头大水牛卖了。
然后，用那笔钱，换来了不到18岁的妈妈。
因为，那时候的外婆家，因为儿子多，娶老婆真的娶不起。为了给长子（也就是我大舅）娶老婆，于是，外婆就把妈妈变相地卖给了父亲做老婆。
父亲为人憨厚老实，加上是由寡母带大的。于是，老实的父亲，做人很是谨小慎微。根本不敢随便跟人结仇，特别是那种兄弟多，或者是手里有点权力的人家。
母亲年轻的时候，就长得很好看。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毕竟是新婚的她，穿着父亲买的新衣服。
大红的棉袄，华达呢的裤子，加上小姑娘那匀称的身材，妈妈无论到哪里，都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其实，奶奶跟父亲对妈妈很好。家里有点好吃的，好用的，都紧着她。
因为那个年代不流行办结婚证，特别是农村。一般都是结亲的男方，在家里大摆宴席请客，就表示一对年轻人结婚了。
妈妈因为家里穷，连肚子都填不饱。于是，才满16岁的她，就被外公外婆送到了婆家。
因此，不到十八岁的妈妈，就生下了我。奶奶为了给年幼的妈妈坐个好月子，大冬天里，还到大河里去下簸箕逮鱼。
但是，自从我出生以后，家里的负担就更大了。爸爸为了多赚点钱养家，就辞别家人，跟着同村的人一起去了省城打工。
而这时候，我家大河对面的山边，要修一条公路。修公路的都是外地人，听说，是由两个包工头承包的。
其中，有一个包工头叫吴仁贵，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虽然他人个子不是很高，一张脸还很黑。但是，估计是手里有点钱，所以，他带给别人的气势就是不一样。
那时候，两个工程队的食堂厨师，经常下乡收菜。
有一次，无聊的吴仁贵，跟着食堂的厨师，来到了我们村子里收菜。
于是，我妈妈那张青春无限的脸蛋，就被吴仁贵盯上了。
后来，吴仁贵就三天两头在我家门口转悠，还送给妈妈一些城里带来的各种小零食。
从小就没有过一天好日子的妈妈，从来没有见过那些花花绿绿的吃食。她一下子被他吸引了，再后来，我妈就在一个深夜里跟他一起消失了。

04
我妈妈离家出走后的两个月，我父亲才从外地风尘仆仆地赶回家。
父亲看着我变瘦的小脸蛋，还有奶奶那一双哭得红红的眼睛。于是，也抱着我痛哭起来。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这时候的父亲，也感觉到了无尽的悲伤。但是，看着家里老的老，小的小。
没有办法，第二天，父亲抱着才满一岁的我，跑到外婆家打听妈妈的情况。结果，却被我大舅一顿棍子给打了回来，他一边打，还一边骂我父亲：:“你这个怂货，自己没本事养我妹子，还有脸跑我家来闹？”
从此，父亲跟我，再也没有登过一次外婆家的门，等于跟外婆家彻底决裂再无往来。
后来，父亲还是跑了好几个地方，辗转打听到我妈妈的消息。但是，那时候，已经是我妈妈离家出走的三年之后了。
可是，当吴仁贵把两本红艳艳的结婚证甩在我父亲脸上的时候，父亲傻眼了。之前由于妈妈年龄小，他们连结婚证都没领。
而站在吴仁贵旁边的妈妈，也是默不作声。
不仅如此，这时候的妈妈，怀里也抱着一个大概一岁多的闺女。
父亲看到这一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于是，伤心绝望的父亲，在那次回家后，整整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终于下地开始干活。
父亲为了养我跟奶奶，只得又出去打工。因为，靠着家里分的一点田地，根本养不大我。父亲不仅要把我养大，还想要把我送到初中，高中，乃至大学。
在他的心里，只有我能考上大学，能跳出农门，我们一家就不会被别人欺负了。
我们村的村长，最喜欢在我家这样的人家头上拉屎。因为，像我家这样人丁单薄的人家，无论他们怎么作践我们，都不会有人帮着我们说公道话的。
唯一能解决困境的是，就是我们一家都搬出这个村子。
但是，我现在还那么小，才上小学三年级。而父亲为了养家，只得常年在外面打工。年迈多病的奶奶，为了能够多陪伴我几年，每天也是挣扎着，想多活几年。

05
日子一天天过去，父亲也只有在农忙，或者过年的时候，才回家一趟。
一直对我像对自己的儿子一样的王老师，不仅把我的那双破棉鞋补好，还另外给我做了一双新的棉鞋。
奶奶的身体越来越差，我经常在半夜醒来，听到她在另外一张床上，轻轻的呻吟声。我知道，肯定是那个该死的痛风毛病又发作了。
村子里的赤脚医生王大夫，跟奶奶说了很多次，让她去县医院检查一下，可奶奶就是不听。估计，她也怕自己检查到治不好的毛病吧？
我睡在奶奶旁边的小床上，每每被她的呻吟声惊醒。只要醒来，我心里都很害怕，我怕奶奶像隔壁的王奶奶那样，一觉就睡死了。到时候，我一个人在家里，面对着黑黑的房间，怎么办？
每天早上，隔壁春花婶子家的那只大红公鸡才第一声啼鸣，我便蹑手蹑脚地从小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来到厨房。那只公鸡，好像是我家的一个闹钟一样，每天准时报时。
我麻利地把铁锅加好水，抓上两把米和一点碎的玉米珍。锅里搁一层篦子，把昨天晚上的剩菜，放在篦子上热一下。
因为，奶奶的一嘴牙，差不多都掉完了。为了让奶奶能吃饱，我家的所有菜，都是炖得烂烂的。
等我把锅底加了柴，便可以坐在灶间看书了。从灶堂里窜出的火苗映在我的课本上，就着红红的火光我开始了属于自己的早读。
因为，我吃了早饭，还得赶紧上后山砍一捆柴火回家。现在是冬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雪，假如下雪，家里没有柴火烧，那我跟奶奶会被冻死的。
等我把一捆柴背下山，也到了快要上学的时候了。
在邻居们的关照下，我犹如一棵逆风生长的野草。虽然命运多舛，可我还是歪歪扭扭地长大了。
转眼，我15岁了，在镇上读初中三年级。
在农历九月尾的前夕，父亲请假回家要秋收了。知道父亲要回家，我激动得整晚都没睡着，一大早跑去村口等他。
父亲跟着几个同村的男人一起，走在乡村的大路上。刚到家，父亲就兴致勃勃地从一个很旧的蛇皮行李袋子里，摸出两本我喜欢看的课外书。
看着父亲那黝黑的面庞，和不高的个子，以及有点微微佝偻的腰，我的眼睛一下子变红了。
父亲看着我的样子，就笑着轻轻的拍了拍几下我的右肩膀，然后就进了奶奶的房间。

06
爸爸回来的第二天，刚好是星期六。我跟他一起去地里割晚稻，因为每家的田地不大，加上那时候还没有什么机械化的农具。于是，我跟父亲就拼命地把家里的一点稻子，一天割完了。
父亲一边跟我割稻子，一边跟我聊天。他不仅告诉我大城市的风景，更告诉我一些在工地上做事的规矩。随后，父亲还悄悄地给我看了他的存折，他说里面的几万元是留给我上大学的花的。
我们父子二人一边割稻，一边聊天，不亦乐乎。虽然老是要弯下腰割稻，但是，跟着父亲一起干活，心里的快乐不言而喻。
看着手里坠坠的水稻把子，那丰收的喜悦，加上秋天的风不温不燥地吹在脸上，心里都能笑出一朵莲花来。
晚上，收工回家。我们父子俩吃着奶奶勉强做的大米饭，和两样简单的蔬菜，心里开心极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跟父亲带着箩筐，还有打稻谷的稻桶，准备在田里干一个早上，再回家吃饭。
于是，父亲就走到奶奶的房间，轻轻地叫着奶奶，叫她老人家起来做早饭。因为今天是礼拜天，我得赶紧帮着家里再干一天的农活。
我也站在房门口，叫了两声奶奶却没人应。
等我跟父亲把房门撬开，只见奶奶仰卧在床上，她的嘴微微张开。无论我跟父亲怎样唤她，她都不应一声。
村东头的王大夫来了，他撬开奶奶的嘴看看，然后摇摇头说:“早就说让她去检查一下，她老人家不仅有痛风，还有心脏病。肯定是这几天没有吃药，一口气没上来闷过去了，准备后事吧！”
奶奶终于带着她一身的毛病，去了西方的极乐世界。
我家是在解放前，从外地逃荒来到这个村子里落脚的。因此，小门小户的我家，从来就是村里人欺负的对象。
奶奶去世的当天，虽然村长王富贵一直跟着我家不得溜。但是，死者为大，他再怎么看我家不顺眼。
也不敢在我奶奶去世的这件事情上，掀起什么风浪。因为，农村的什么事情都能找茬，就是在人死的时候，不能找人家的麻烦。
那样的话，肯定会给对方招去很多的倒霉事。
奶奶终于顺利地葬了下去，虽然过程很艰难，但是，还算是顺利。

07
晚稻收割回家，再在地里种点萝卜白菜，已经是十月初了。
那一年，因为奶奶去世，家里无人打理。加上离过年很近了，所以父亲那一年收完庄稼，就在家门口打点零工过活。
日子过得真快，一眨眼，年过完了，离中考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了。
我中考的那一年，父亲没有出去打工，他说要在家里陪着我中考。
我小学的那个校长，一直知道我的读书成绩。因此，他们一家人，除了张万里，对我跟我父亲，都是客客气气的。
教书育人的人都知道：“莫欺少年穷”，何况，我的成绩一直都是学校年级的前三名。
我中考发挥得特别出色，之前参加过全省数学比赛，还得过一等奖，破格被市里的重点高中录取。
新学校很漂亮，统一的校服让我再也不会因为穿得寒酸而自卑了，我昂首走在同学们中间，生活总算对我露出了笑脸。
高中的学习更加紧张充满挑战，我丝毫不敢懈怠，就算是棵野草又如何？我也要长成参天大树。
由于我从小一直都是一个人管自己，因此，高中的生活对于我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加上父亲也在外面拼命打工，赚钱给我上大学。
我的高考目标很简单，最起码也要上一个省内最好的大学。
因此，我高中三年，过得即紧张又开心。因为，一样的校服下，看不出我家有多寒酸。而重点高中，一直都靠学习说话。
因此，我的学习一直都保持在年级的前三名。唯一稍微差一点的学科，就是英语了。
高考前夕，学校举办了一次全校家长会，我作为学生代表被派去做会前演讲。
学校把我当成寒门学子的榜样，我的简介照片，及三年来获得的各项荣誉，都被做成海报贴在学校的宣传栏里。
那天，学校的大礼堂里坐满了前来参会的家长。
我之前做了充分的准备，走上前台时镇定自若，这是我最后一次站在这里做演讲，发挥得特别的好，引来台下阵阵掌声，还看见很多家长都在偷偷的抹眼泪。
而我，在不经意间，竟然看到了我一直想见到的人——我的妈妈。
这时候，我的演讲也已经进入了尾声。
在我对着所有的家长，弯腰鞠躬站直身体的时候，我看到我妈妈穿着得体的旗袍，站在大礼堂的第二排。
远远的，我看不清她的神情。但是，我能肯定，她肯定也是眼睛红红的。

08
等我中午出来吃饭的时候（因为快要高考了，父亲叫我到外面吃点好吃的，不能亏了身体），我看到了站在学校门口，接受着各种各样人目光的妈妈。
红着眼睛的妈妈，在一个女生的陪同下，缓缓地向我走来。
突然，一股怎么也控制不住的眼泪，从我的双眼，大滴大滴的汹涌而出。双眼朦胧中，我好像看见八岁的自己，一边奔跑一边撕心裂肺的喊着妈妈。
妈妈的眼睛里也装满了泪水:“山娃子，我是妈妈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是的，就是这句话，让我在梦里念了好多年！当她再次说出口时，我却不知如何应对，转身跑了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坐在我身边轻轻揽过我的肩膀，那种似曾相识的温暖。让我贪恋到不敢回头，我怕又成了转瞬即逝的那年。
妈妈温柔地抚摸我的头发，嘴里念叨着:“山娃子，对不起！这些年你受苦了，你这么优秀，我不配做你的妈妈啊……“
妈妈告诉我，以前家里是吴仁贵当家。从小没有见过世面的她，一直被他拿捏得死死的。直到前些年，吴仁贵因为贪杯贪吃，把身体吃垮了。现在，每天在家里大呼小叫着。
妈妈这两年，靠着自己的能力，一直把家里的建筑生意维持着。虽然赚得比以前少了很多，但是，毕竟还是能混口饭吃的。
之前迫于吴仁贵，她一直不敢去看我。直到去年吴仁贵生病起不来床，她才敢起心思去老家寻找我。
去年妈妈到村里找了我俩次，无奈家里都是空无一人。后来，是隔壁的春花婶子告诉她，才知道到我在市里读书。
而她身边的这个女孩子，是我同母异父的妹妹。也是在这个学校读书，只是，这个女孩子才上高一。
五月的阳光下，我紧紧地拥住了我的妈妈和妹妹。我心里为妈妈感到高兴，无论经历了什么，她没有成为命运的奴隶，活出了自己的风采。
因为，我妈妈从一个大字不识的农村女孩，变成了一个城市的女强人，可见她也吃了很多苦。
虽然，她把我丢下不管，是她的错。
但是，那个年代，又有几个农村女孩，能够把做一个城里人的机会丢掉？
大学录取通知书终于下来了，我考上了一所知名的农业大学。毕业后申请回到家乡，因为我知道家乡需要我。
那天一下车，便远远看到爸爸和头发花白的王老师站在村口等我。王老师一如既往的带着和善的笑，抱着我的肩膀，轻轻的给我拍着没有灰尘的后背。
而父亲，满脸皱纹的笑脸，就像一朵盛开的山茶花一样。看得我心里酸酸的，但是酸涩里带着一股股的甜味。
而村长，竟然也换人了。换成了一个高中毕业生，年纪只比我大了七八岁。听说是全村人，共同选出来的。
曾经欺压我一家的村长，终于变成了一个普通的老头。属于他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我家的篱笆小院，经过父亲精心的修整，第一次焕发出从未有过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