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种人,他们给人的感觉像水,身处其中,你很不容易看到他,而一旦离开,你会发现,你的全身都是他的痕迹。
辙,就是这样的男人。
认识辙,是在一次散文沙龙。那次他说了一句话:如果你正生活在黑暗中,无须去怀疑阳光的存在,你之所以看不到阳光,只能有一个原因一你没有打开向阳的那扇窗。
这话虽然是说给另外一位作者的,但恰恰适合我当时灰暗的心境。这样,便很欣赏他。
每次都能见到他,却很羞于说点什么,就笑笑,点点头。念稿子的时候,他总是那样专注地听着,然后评一评,提出一些更好的建议。偶尔看我一.眼,目光很诚恳。我便很感动。渐渐地接触稍多些,发现我们原来住得并不远,便相约饭后一起散步。
那些日子我们常一起漫步,踏着渐去的夕阳,轻轻地走过一条又一条古老僻静的小街。沿途,我们谈论着每条小街的典故。
后来我们发现我们小学竟是校友,只是他高我四届。我们说起小学里摇摇欲坠的砖砌桌子和总是夹着屁股的破椅子,竟找回了童年的记忆。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学会了解读城市。他让我形容我们的城市,看着沿途陈旧的建筑和慵懒的人群,我想了想,说出“成语包围的城池,旧事锁定的频道”,他笑了他告诉我,一个城市就是一种风情,这风情是一种烙印,住得久了,它如同血液一般渗透到居民的骨子里,于是人们也相应地有了同种韵致。各韵致是难分高下的,因为美是多样的。如北京的大气,上海的精致,我们所处的城市就分外古典,因而所有的变化总显得有此矜持和顾虑重重。但这只是一个过程,而不是永远。一旦有了足够的积累,它也会有惊人的飞跃的。所以,不要怀疑,更不用向往那些大城市,我们只需要等待,而在等待的时刻,不要停止我们向前的脚步。
言毕,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我似懂非懂,但我习惯性地点头,然后说,辙,你说得真好。
我们还不习惯谈别的更多的东西。我们只谈这些,文字、历史、人性,谈到尽兴时,他会哈哈大笑,我也能很放松地笑起来。
他鼓励我把眼光放得更广些,“写写你的学生,写写你所了解的他们的生活、心理,写写你周围的形形色色的人,你会发现人生真是很有意思,也许刚一开始,你会难以驾驭这些想法,但这能使你的文章变得厚重真实。这样的文字才有了价值和生命力。因此,它也会远远超越于单靠文字的绮丽取胜的文字。”
辙的话,我一向很信服的。像一个妹妹听从兄长,像一个晚辈信赖长辈。这一点也许辙知道,因为他总是习惯于这样的一种角色的安排。
那时候,我的婚姻几近崩溃。之所以还没有办清,只是婚姻存续阶段的一种无声的战役。但同在一个小城,难免会狭路相逢。
有一次就真的遇到了。也许是我当时的脸色一瞬间变化太剧烈,辙明显感到我的失态,顺着我的目光看去,他看到了那个我不愿见到的男人,红色的进口车,车里那个招摇过市的妖艳女孩,那时他捏住了我的手,牵着走了很久。
我再看他时,我们已动车站外的石阶坐了好长时间,当那列长长的动车呼啸而过的时候,我捂住脸,放声恸哭,他没有管我,任由我发泄,只是默默陪伴着。
我说,辙,....辙抱住我,原来,他什么都知道,早就知道。他只是没想到我对这个不珍惜我的人还是很在乎。但他说还是理解我的。
“你知道吗?我的妻子去日本两年了,联系越来越少,有一次我忍不住打了电话过去,是一个男人接的,那时应该是他们那里的凌晨。我挂掉后,愣了半天,但我还是在这一天干完了该干的工作,在这一个月完成了几个月才能写出的稿子。在当年的好新闻评奖中荣获省一等奖。我感到那次不快很淡很淡了,因为她有她的生活和追求,更有她的难处。她始终在向往更好的生活,这没有错误,只是她在选择上与我不同。我理解她,尊重她的选择,更不想为难她,当然,学会理解和遗忘,同样也让我更加轻松。你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你该怎样做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但我还是希望你不要为难自己。该放开的,还是放开吧。你还这么年轻,好日子还长着呢,是不是?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不久,我与前夫办清了所有的手续,希望彻底地扔掉昨天,开始新的生活。倒是他还有些恋恋不舍,假惺惺地向我祝福。我轻蔑地一笑,扭身就走了。远远地他追过来还喊一句,好好照顾自己,别再轻信别人!然后绝情而去。
媒人开始上门了。也见了几个,却总是保持着戒心,总觉得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坏人,都油嘴滑舌,不怀好心。因此也得罪了一些人,引起了一些非议,竟有人把我和辙联系在了一起。
我和辙说起,愤愤地,埋怨着他们的小人之心。辙笑得前仰后合,他们觉得我们像吗?
你觉得呢?我被他感染,也笑了。
然后他还是问了我想怎样,我说,我也不知道。他叹口气,唉,你可真像我妹妹,还得我给你想办法。这样,我们先不见面,你接着见那些俗人,找到一个好的,就挑到篮子里,找不到,也别凑合。你放心,我们可以打电话。朋友是不会变的,但你要记住,带好孩子,干好工作,写好稿子,做人可不能窝囊。来,握握手,记住我们约好了。
他的手温暖有力,我的眼睛又有些酸涩,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可不知在哪里。
我们的信息联系持续了将近一个冬季。后来,我还是没有把持好自己,迷失在一个小我4岁的男孩子的狂轰滥炸中不能自拔,但半年之后,我们仍没有免俗,最终怅怅地分了手。
我蓦然发现,我已经将近半年没有和辙联系了。也许太忙就忽略了,也许是我太懒惰不求上进怕他责问我吧,也许我怕他知道我的所作所为取笑我吧,或者我更像在背着他做对不起他的事,但他又怎会不知道!
想到此,我的心突然疼了一下,我怎会觉得这样对不起他?!我怎么就对不起他了?。因为我不上进辜负了他对我的帮助和希望?因为我不理智为另一个不值得的人动了真情?因为我将近一年的迟钝麻木竟始终没有爱他?
是吗?
我拨起他的手机号,急切地想听到他的声音,想对他说些什么,感谢也好,道歉也好,甚至痛骂自己一顿也好,只是要听到他的声音,温和宽容的,感性的,总是善于开解宽慰我的,曾经在我身边成为一种莫大的愉快的。反正他会原谅我,劝慰我,鼓励我,,他是我的朋友,他说过的!
但是,盲音。直到夜里2时,一直是盲音!直到一个月过去,一直是盲音!
辙,丢了。我的辙。
辙单位的人说他到省报了,但马上又有一个年轻人插了一句,他太太不是让他去日本吗?他是不是去日本了?
但不管怎样,于我是一样的了。他离开这个小城了。他不等这个小城了。或者说,这个小城发展太慢最终让他失望了。
但是辙,你不是告诉我,要相信,要等待,只是在等待的时候别停止前进的脚步?不管我们当初有没有动过爱意,我们的那一分默契就弥足珍贵,那么你为什么不道别就走呢?你不是还说朋友是永远不会失去的吗?
是我太傻,还是辙太含蓄,还是我们的缘分太浅?
但我心里还有一个辙呢!有这双眼睛盯着我,我是不会再迷失了,我要愉快而积极地等待每一天的到来,并且不再停止进取的脚步。
相信辙会为此高兴的。
作者:希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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